我经常在想自己疼痛的意义
我与黑塞相识于一场疾病。《温泉疗养客》是我接触到他的第一本书。那时候我身体里长了肿瘤,整个人都快要不能动了。当时我读他的这本散文集,被他的幽默感染,有时候竟笑得忘了痛苦。
1990年,我的中枢神经上长了5颗肿瘤,那种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当时医生跟我说:“动了手术,你就不能走路了。”我说:“即使不能走路我也认了,动了手术我就不痛了。”医生当时没有告诉我,动了手术之后会更痛。他们剪了我的5根中枢神经,神经上面有了10个新鲜的伤口。我躺在床上痛得直哭,吃止疼药也没有用,天天以泪洗面。
刚开始我是坐不起来的。慢慢地,神经长好了。一年,两年……我可以坐起来了,再后来,我能坐到轮椅上了。痛还是会痛,只是没有那么严重了。
黑塞对我最大的帮助是什么呢?他在《温泉疗养客》这本书的最后写道:“我还是有坐骨神经痛,我将来还是需要去疗养,可是现在是我占有了坐骨神经,不是坐骨神经占有了我。”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启发:我不怕这个疾病,这个疾病就存在于我的身上,我占有了它,而不是它侵蚀了我。
我经常在想,我疼痛的意义是什么?我虽然不能走路,但我能够坐在轮椅上,有学生来推我,把我抬到讲台上。所以我经常忘记自己是个不能走路的人。这个疼痛在这里,我面对它、接受它,我要让这疼痛有意义。我不能让它白痛。我还可以讲话,还可以上课,也还能做点儿事,说不定可以帮助到别人。如果有人正在面对疾病和疼痛,我的疼痛或许可以让他们不用那么害怕,也不用那么痛苦。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黑塞从小就立志成为一个诗人,“要当就当诗人,否则就什么也不当”。他因为厌恶经院式的教育逃离学校,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他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从精神病医院挣扎着跑出来,没有一个人帮助他。他的父母对他少有关心,因为医生说这个孩子有精神病。
1892年,黑塞刚满15岁,他给父母写了两封信。他在信里说:“我要做一个人,像席勒说的那样,有个性、有人格的人。你们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可我是一个人。”他当时还是一个小孩,就会说这样的话。他从小就确信,个体是非常重要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天赋、爱好和本性去发展。
从精神病院出来之后,没过多久他就辍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