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比于那些无比显赫的时光与事物,我常常记住的是那些可以忽略的鸟。
一
距皮村一公里不到的温榆河,据说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源头之一。这里是鸟类的天堂。
我曾百度过温榆河的历史,它最早见于文字的是《汉书·地理志》,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对它的源流与支派有过详密考证。元代时昌平镇成为京北交通要道,它通过漕运,运送过兵弋与粮草。总之,它宏大过,辉煌过,滋养也遗祸过两岸无尽的人烟。2016年春天,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它水波不惊,静静东流,早载不动舟楫与时代的忧愁。
那是个下午,我照例地去皮村通往温榆河的水泥路上游荡。这是我在皮村工友之家完成各种活计之后一天的主要课程。这是一条安静的小路,两旁是高大得抱不过来的青杨。时值四月,杨树叶子翠绿得油浸过一样。有太阳的时候,它们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如果短暂小雨,下面则难觅湿迹。那天,顺着路,第一次就走到了温榆河边。
时间正是旺水季,此后,我无数次来到它的河岸,除了几场大雨后,再没见过这么旺盛的流水,它茫茫苍苍,虽然已经苍老,但气势还在。河堤下长满了芦苇,这是芦花的前身,比于水流,它们要盛大激荡许多。我心生可惜:要是有一群牛或者羊来啃噬多好呀!
河岸天空飞满了燕子。我在别处见过无数燕子,一般都是黑身白尾,独有这儿的燕子是纯黑色的,我努力地用眼睛去捕捉它们颈上或尾上的那一圈白,但是没有。终于,有燕子落在了堤上的柳树上,柳枝婆娑,我悄悄靠近它,真的没有看到。后来查了资料,知道它们是燕子的一种,叫雨燕,也有称塔燕的。我至今奇异的是,在漫长的温榆河边,没有见到一座塔,它们飞来飞去的时刻也与雨无关。
一群麻雀从温榆河对岸飞过来了,它们像一张巨网,但一点也不规则,忽而变成长圆形,忽而变成正圆形,忽而什么阵形也不是,像一片随意飞翔的绸布。有时紧密,有时散开,谁也不知道它们变阵的理由和规律。与别的鸟类明显的不同在于,麻雀在空中飞行的速度疾快,不是觅食,也不是迁徙,似乎是一种操练,一种集体互动。对于生存,每个物种的每个个体都需要机敏、快捷、强韧的能力,对于麻雀无疑更加需要,它们太弱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