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记忆的鱼
作者 李少岩
发表于 2024年1月

小区大门往右,约一公里处,有一座林深静幽的城区公园。闲暇时,我喜欢去那里走走。要说,人是一种习惯性的动物,兜兜转转,往去来回,时间久了,我信以为,公园成了我心里的某种寄托,或者说,我已成为公园的部分内容。

同住小区的老张,隔三岔五邀我去公园遛弯。他住小区南段13栋,我住2栋靠近小区大门,我们之间隔了一段不远的距离。每次出门前,老张会事先给我发微信:大门等我,就过来。如果能去,我简单地回复他:好。我便利索地下楼,站在路口抽烟等他。不到一支烟的工夫,一个敦厚、魁梧的身影,从远处甬道里优哉游哉地晃过来。时不时地,老张会给我兜里塞两包烟,嘟囔地说,随礼得的,家里也没人抽,给你。

一路上,我们很自然地聊些俗世生活,泛泛而谈,是那种浮皮潦草的层面,因为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世间那些囫囵事儿,有许多不可言说的隐喻。老张从事城市规划工作,与他结识多年来,天南海北地聊,他从不涉及工作和家庭,只晓得他妻子在银行工作,女儿在西安读大学;私下里,他聊得最多的是钓鱼那门经儿,什么水域用什么鱼竿,什么季节去什么地方,什么鱼用什么饵料,他说得五迷三道,有板有眼,而我能记住的,寥寥无几。我能理解,老张作为一位理工男,平素也就好这一口。老张反驳道,我没有你的文学天赋,在办公室里,你发在报上的文章还是要拜读的。我当然明白老张口中的拜读只是谦辞,权当调剂,一笑了之。有几回,老张也曾奉劝我,老李,你别老是坐在屋里,有时间出来活动一下,下次跟我一起去钓鱼,有兴趣吗?这期间,老张的确打过几次电话,说要开车来接我。我婉言谢绝了。

我拒绝老张的邀请,倒不是我有多无趣。而是我认为,每个人该有自己的独享空间,他的世界我不去介入,我的场域也不必外人涉足。人与人之间最熨帖的相处方式,就是在心里保有些许的隐秘性。一如这园里诸多草木之间,它们相安、相知,向阳而生。

一行白鹭贴着水面滑过,眨眼间,箭一般射向远山的空茫之中。

在我凝目远眺之时,耳畔传来汪汪的犬吠声。不远处,一条长椅上坐着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人,身旁拴着一条拉布拉多。老人在平静地观察湖面,那狗却并不安分,看到水中的鱼儿嬉戏闹腾,不时地狂吠几声。

本文刊登于《海外文摘·文学版》2024年1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