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起古耕虞,今天了解他的人可能真不多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笔者为了写古耕虞传记,与他的哲嗣通过几次电话,为我提供了不少史料。古耕虞1905年出生于重庆古家,古家在清末民初时期的重庆工商界可是家喻户晓的重量级人家。古耕虞的叔祖父古绥之在重庆开了两家响当当的山货行——“正顺德”和“同茂丰”,经营各种山货,以猪鬃为主。在古耕虞出生的前一年,古绥之荣任重庆总商会会长。古耕虞的父亲古槐青是晚清秀才,后来弃学从商,到叔叔古绥之的山货行当伙计。1913年,古槐青被古绥之派往上海,作为“正顺德”和“同茂丰”在上海的常驻代表。
古槐青到上海的第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使得中国民族资本获得了发展的“黄金时期”。1919年,古耕虞考进了令人羡慕的教会大学圣约翰大学预科,毕业后,古耕虞进入了我国近代实业的开山鼻祖张謇创办的南通学院又读了两年的纺织专科。五年的求学生涯,使古耕虞终身受益,尤其是他在圣约翰求学期间掌握了英语。他后来与美国人打交道,一口流利的地道美式英语,使初次接触他的美国人误以为他是在美国出生的。
这期间,古绥之因走私鸦片被查,敗走麦城,从此一蹶不振;古家产业开始由古槐青掌舵,古槐青把古家在上海的纱号所获的利润投向山货业,在家乡重庆开办了“吉亨”字号山货行,专营以猪鬃为主的山货。
1925年,“吉亨”字号易名“古青记”,年方二十一岁的古耕虞出掌古青记。
年轻的古耕虞刚执掌古青记就遇到了一个一心要把古青记挤出重庆山货行的强硬对手——“裕厚长”,这是一家资本雄厚、历史悠久的山货商号。老板与古绥之同辈,是位商场老将。裕厚长一心要垄断重庆的羊皮业,古青记作为山货行,也经营一部分的羊皮,双方的竞争无法避免。
做生意离不开钱庄与银行。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以前,重庆的钱庄与银行并存。当时,与裕厚长有银钱往来的是恒祥钱庄,这是重庆首屈一指的大钱庄,重庆钱庄业同业公会基本控制在它手里。
羊皮还未上市之际,收购羊皮的贩子中间就流传说,古青记的老掌柜古槐青在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投资失利,亏累甚巨,古青记行将倒闭,现在只是勉力支撑。谣言从何而来?原来是从裕厚长和恒祥钱庄传出去的。古耕虞立即急电请父亲从上海汇来三十万两银子,全部分存于重庆各钱庄,瞬间,谣言不攻自破!古耕虞首战告捷,这一年古青记收购的羊皮量大大高于往年。裕厚长心术不正,反失去了信誉。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信誉就是财富,商家失去信誉也就失去了市场。通过这次商战,古耕虞对此有了清醒的认识,并对他一生为人行事有深远影响。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末,古耕虞总结自己从事工商业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讲信誉,重合同”。
二
古青记经营山货,羊皮收购不是它的主要业务,它的主要业务是猪鬃买卖。
不要小觑这小小的猪鬃,在塑料与尼龙制品出现之前,它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也与影响战争胜负的一些军需品紧密相关,如制造武器、战车必须上油漆,这就离不开鬃刷。所以,二战时期美国把猪鬃列为战略物资。
然而,那时的中国是一个工业极不发达的国家,猪鬃在国内的销量很小,所以中国的猪鬃主要是出口到国外。可是中国的猪鬃出口业务一直操纵在外商,主要是英商手里,古青记的猪鬃也不例外。古耕虞在重庆收购的猪鬃只有经过英国设在上海的洋行才能出口到国际市场,实际上是英国洋行垄断了中国的猪鬃出口。
古耕虞读过私塾,从私塾到洋学堂,使得古耕虞的知识结构显然与众不同,既有较好的传统旧学功底,又具有西方新知识,再加上其父古槐青实业救国思想的影响,都促使古耕虞想要摆脱英商的控制,力图走出国门,直接从事国际贸易,这个目标随着美国孔公司代表的到来而实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