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静是我的师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师妹,是严格意义上的师妹——我们都是韩毓海老师的研究生,按照流行的说法,属于一个师门。
但在李静到《文艺理论与批评》编辑部工作之前,我跟她却不熟,甚至可以说不认识,现在想起来,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是韩老师没有什么门户意识,他认为学问的天地很大,不要搞成圈子、门派、江湖,就鼓励学生到不同的老师那里去学习,在观点的争鸣、知识的博弈、思想的淬炼中磨砺自己。我记得很清楚,2001年我刚到北京大学中文系读硕士时,他多次向我推荐李零老师的课,弄得我一头雾水:我一个学当代文学的,还要去听古代文学的课?我的愚钝让我错过了听李老师课的机会,直到后来读了李老师的文章才理解了韩老师的苦心。大概因为有放学生到无穷的远方与无数人中去的想法,韩老师很少组织师门聚会之类的活动,这样我跟“同门”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二是我比李静高几届。我硕士毕业工作一段时间后,2009年又考上韩老师的博士,“回炉”再造。李静不一样,她自谦是“小镇做题家”,但其实她的起点很高,本科就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真正的万里挑一,而且优中选优,本科起点直博,是真正的高材生。算起来,我读博士的后两年(2012、2013年),她开始直博,应该有一定的交集。但那时我一方面工作,一方面读书,加上2010年又有了孩子,每回去学校都像打仗似的,匆匆忙忙到教室,慌慌张张听课,一下课就火急火燎的,不是往单位跑,就是往家里赶,跟同学们接触极少。说实话,我那时候真不知道有个师妹叫李静,以后还会成为同事。或许,她可能对我有点印象:这个行色匆匆的师兄到底是个什么鬼?
我跟李静真正熟悉起来,是2018年上半年她博士毕业找工作时。这就说到我们的老所长、老主编祝东力老师了。我是2016年从中国作家协会《长篇小说选刊》杂志社调到中国艺术研究院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所工作的,祝老师那个时候是所长,后来又兼任《文艺理论与批评》编辑部主编。那个时候,编辑部人手极缺,加上祝老师、崔柯、杨娟,技术编辑丁爱霞,连兵带将,一共四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祝老师就约我做特约编辑。即便如此,依然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我印象很深,2017年终述职时,祝老师说自从接了刊物主编,自己压力山大,一年下来,头发也白了,牙也掉了。我当时还“笑话”祝老师小题大做,不能举重若轻。后来我接了祝老师的班,才知道其中的厉害,编辑学术刊物,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编好真是太难了。我接手时已然兵强马壮,但一年下来头发也白了不少,幸亏牙没掉。
所以,那时候,物色人才,招个好编辑,是祝老师的一大心事。当时,院里有规定,应届毕业生进院工作,必须到行政岗锻炼两年。为了解决这个障碍,祝老师反复找院领导汇报、沟通,爭取了一个用人指标,而且不用到行政岗锻炼,直接做编辑。李静之前给编辑部投过稿,质量很高,顺利刊用,她也参加过所里主办的几次学术活动,给人的印象很好。李静参加院里组织的应届毕业生招聘考试,报了《文艺理论与批评》编辑部的编辑岗,顺利通过笔试、面试,确定入职。
没想到,这时候又出了岔子。院里领导更迭,班子会上讨论应届毕业生入职事宜时,没人提醒新领导这个岗位的“前史”,决定李静还是要按惯例到行政岗锻炼两年。祝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坏了,跑到我办公室说,要是真到了行政岗,我们怎么对得起人家呀!说着说着脸都红了。我记得当时是下午四五点钟,他十点左右就要乘航班出国,他是真急坏了。我建议他去找新领导汇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尽力争取。祝老师连忙联系新领导,新领导正在原单位办公室收拾东西,让他过去谈。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我在办公室心神不宁地等。半个多小时后,祝老师给我打电话,说问题解决了,李静还是到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