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断裂时代的文学与批评
作者 黄子平
发表于 2024年3月

我的学生去做概念的谱系学搜寻,说我在1983年的时候为赵园的那本《艰难的选择》写过一个很短的小引,在小引里边就已经提到“同时代人”这个词。其实是我年轻的时候读“别车杜”(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读来的。那年头除了读马列文论,就剩下“别车杜”可以读。我听说北大考研究生,问“别车杜”是谁,答得上来的不多,也难怪,年代太久远了。这三位的著作,里头大量出现“同时代人”这样的概念,因为19世纪俄罗斯突然冒出来很多人,提到一个就必须提到另外一串,所以这个概念用得很多。到现在我们还是能够读到《同时代人回忆契诃夫》,或者《同时代人回忆陀思妥耶夫斯基》,类似这样的著作。到了我四十年前写小引的时候,时代背景就很类同,也有一些人突然成群结队地冒出来,多多少少意识到我们不是一个人,用那首被广泛引用的诗来说,“我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或者“也不是一个人倒下”。那时候顾城会用《一代人》这样的题目来写一首诗,或者舒婷写过《献给我的同代人》,没有人觉得他们用这样题目来写诗是一种愚妄,所以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集体的(潜)意识。

为什么我在前几年开始重新提出这么一个概念来讨论呢?有一年,我在上海碰到一个70后的作家,也是一位大学教师,他问我为什么你不再写当代文学批评了?他说的“当代文学”指的就是像他一样的70后。我就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他。我后来想一想,真的,我好像连阅读都只是读到苏童、格非他们为止,后来的作家几乎不太读,更不用说写评论了。最后我找到什么理由呢?想来想去,觉得我跟他們已经不是“同时代人”了,用这个理由来抵挡一阵子。

本文刊登于《南方文坛》2024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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