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学术成长的旅程上,三十八年前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至关重要。此后关于“燕园三剑客”的说法广泛流传,作为小弟的我,获益最大。近年好几次与钱、黄两位兄长同台表演,我都不失时机地向他们致谢。比如,2018年10月13日在北京大学举办的“落花时节读华章——‘漫说文化’三十年”暨《漫说文化丛书》出版纪念分享会,或者2019年10月27日由北京活字文化组织的“同时代人的文学与批评”论坛,有相关报道及对话实录为证。《文艺争鸣》2020年第3期推出“黄子平学术思想评论专辑”,则收录钱理群的《关于“同时代人”的两点随想》、赵园的《我所知子平与枚珊》以及我的《在边缘处策马扬鞭——关于黄子平的学术姿态》等八篇文章。
2020年春季学期,因新冠疫情肆虐,北京大学改为线上教学。对着空荡荡的镜头宣讲,不再与学生面对面,无法交换眼神,不仅不精彩,而且容易忘词。为了备忘,我写下了部分讲稿或详细的大纲。课后意犹未尽,干脆整理成文,交给《文艺争鸣》刊发,也算是对这个特殊时代、特殊课堂的纪念。这当中,就有专论黄子平的《文本、灰阑与意识形态——关于〈灰阑中的叙述〉及其他》,此文初刊《文艺争鸣》2021年第3期,后收入我的《小说史学面面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1年12月)。
四年前,在黄子平新书座谈会上,夏晓虹提醒我不要太早进入怀旧状态。因为,岁月本就催人老,你再开口二十年前,闭口三十年前,沉湎于过去的好时光,心态很容易老去。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今天的发言,没办法,我还是需要先叙一下旧,因在座的大多年轻,不知道过去的故事。
四十年前,也是这个季节,我作为一个有志进京发展的外省青年,前来北京大学踩点。那时候我还在读硕士,唯一认识的北大人就是黄子平。到子平兄那里聊天,送上我刚完成的论文《论苏曼殊、许地山小说的宗教色彩》。子平看完觉得不错,推荐给老钱;老钱看过了,又推荐给王瑶先生。王先生于是决定第二年招收博士生,并让老钱通知我来报考。所以,我进北京大学,他们两位是引路人,最为关键。现在的学生们很难想象,当年我们聚在一起做“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的时候,我还是个博士生。可以这么说,我之所以出道较早,全靠他们两位提携。
这里还得穿插一件逸事。2000年4月,去国多年的子平兄第一次回北京大学做讲座,就在我们今天的理科教学楼一楼。那天晚上,场面甚为壮观,因开讲不久就停电,我赶紧让学生买蜡烛,大教室里点了几十根蜡烛,子平讲得很开心,说从来没这么浪漫过。可惜不久又来电了,这让他很伤心——若能在烛光中讲完这一课,不说进入历史,起码可以吹一辈子牛。
刚才提到2018年我们为《漫说文化丛书》重刊,在北京大学畅谈“三十年落花梦”;而后又有一系列围绕子平兄的活动,那都是老钱建议的。老钱认为,子平去国多年,目前的中国学界对他不是很熟悉,我们得为他捧捧场。于是,围绕他的新书《文本及其不满》举办座谈会,还有在《文艺争鸣》组织评论专辑,再加上我的课程讲述,都是基于这一思路。当然,首先是子平兄学术实力雄厚,这才可能迅速吸引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那么多年轻人。
在《文本及其不满》的座谈会上,我谈及批评家的同代感与史学家的异代感,相关论述已见《同时代人的文学与批评——黄子平〈文本及其不满〉新著主题论坛实录》(李浴洋整理,《现代中文学刊》2020年第1期),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