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密密缝
走出机场的大厅,凛冽寒气瞬间穿透衣物,将人牢牢擒住。这是回家过年时,故乡例行给的下马威。
自20多年前离开家,此后每年如候鸟回航,前几年过年甚至根本没回家。故乡,也只有在此刻才变得具体,让人态度端正乃至恭敬起来。
今年大家长说回乡下过年,于是又从机场驱车数十公里。路越到后头越蜿蜒曲折,如同试图重新与故乡熟络起来的那些心思。
一走进树木池塘簇拥着的院落,归乡之心愈发想要落回实处。也是从这一刻起,一家老少便有了过年日程表。日程表上的事项,就像针脚,试图把游子和故乡密密缝合。
小时候,拉开新年序章的,是某天长辈突然叮嘱,不要再说触霉头的话。我们就会察觉:哦,要过年了。
过不了几天,就是杀年猪。老传统里,下午和晚上是不能杀年猪的,具体触犯什么禁忌无从考据。反正在当地方言里,“夜猪子”是句非常阴损刻薄的骂人话。
杀猪匠很紧俏,需要提前预约。我们那个片区,活儿最好的是个长得很像鲁迅先生的小个子叔叔,满面红光和笑容,通常凌晨即带助手上门,手法之麻利丝滑,如同演奏。
父母早已烧好大锅滚开的水,堂屋里摆好祭祖的阵势。小孩们从猪的尖叫声中醒来,等穿好衣服下楼,猪已经被刮得白白净净,挂在院子里的大梯子上等着拆分。
早饭或午饭是一桌杀猪菜,要留杀猪匠们吃饭。换作平时,好酒好菜能吃两个小时,但这个时段,他们尽量压缩吃饭时间。一天杀好的八九头年猪,都在不同人家里等他们去分解。
分好的猪被摆在堂屋里用门板搭好的台子上,猪头猪脚下水们要花大力气洗,肥膘要炼油,还有几根肥瘦适宜的五花被拣出来等着熏腊肉……是一个极为丰饶的场景。操持这些的人,也真的非常辛苦。

登录后获取阅读权限
去登录
本文刊登于《人生与伴侣》2024年2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