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2 年12 月1 日上午一上班,打开手机界面一看,朋友发来信息,短短五个字——萧先生走了。我心头一凛,眼睛一热,眼镜起了点雾气。
手头忙碌的工作继续忙碌,脑子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的十月底,经过温州苍南县灵溪镇,还去捕风楼看过萧先生。九十二岁的先生,日常就静卧在书房简易床边,反应总体上已经不够灵敏,我走近说我是德听啊!他看清我面孔,孩子一样开心,嘴里习惯地说出他那一句待客日常:“请坐,请坐!”
我差不多在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名鼎鼎的萧耘春先生。上世纪90 年代的县城,还没有完全被大城市磁吸,作为城镇化的龙头,吸纳了山乡巨变后的各色人等。县里的图书馆不大,读书人却不少。已经退休的萧先生跟县报副刊编辑陈革新老师说,可以找些人在图书馆办个读书会,定期聊一聊好书,做一些笔记,写一写随笔,既丰富副刊的内容,同时也找到一些志趣相投的年轻人。那时我经常写个千字文投稿,版面不够的时候可以凑个数,俨然算是副刊的作者进入读书会了。
每周一晚上,在图书馆阅览室聚会聊天,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凡是与读书有关的,或者无关的,都聊,聊到尽兴回家。年轻人的特点就是涉世不深,却又喜欢“吃番薯丝饭讲皇帝话”,站在一个土堆上,就以为拿到了珠峰的门票,在萧先生面前也是没大没小,总是我们几个说,先生在听。无论说啥,先生总是微笑倾听,然后点头说“好、好、好”。一回头,他把我们的年轻视野都吸收了,而我们这几个年轻人呢,也总是得到鼓励。
萧先生的“好”,是出了名的。县城里的,或者外地来的,凡是读书写字的人,写了诗词、文章、书法,总想在“名人萧耘春”那里盖一个“合格章”。写了东西,都要拿给他看,似乎经他法眼,就可以行走江湖了。而他每次看到别人的作品,总说“好、好、好”。来人便如同得了法旨一般,心满意足而去。这一点,有点清高的人,总嫌先生乡愿。后来我跟他熟识之后,就问他,有好几次,连我一个外行都觉得不好,为啥要违心说好呢?先生说,对于一些愿意进步的年轻人,即便有缺点,说他“好”,让他会有动力去追求进步。而对于那些固执的人,他们本来就觉着自己很好,你说他缺点,他反正也提高不了层次,我们干吗说他哪里不好,没准还招来一顿怨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