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哲学视角的日常审查
作者 王小伟
发表于 2024年4月

为什么要从技术哲学的角度来追问我们的日常生活呢?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深度科技化的时代,技术已经沉降到生活的诸多方面。在这个时候去反思已成为日常生活现象的技术,就变得尤为重要。

我想跟大家探讨3种技术现象:通勤、外卖和手机。

通勤:一种无意义的损耗

通勤对人的损耗是十分巨大的。首先,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通勤当中变得非常微妙,拥挤和排队会让人产生敌对情绪。这个时候,群体不再是一种温暖的存在,而是处于一种竞争状态。

另外,通勤把行走变得特别单调。在通勤中,只有起点和终点是有意义的,而它的过程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损耗和我们需要去忍受的成本。

那我们就要追问,通勤是如何成为一种十分常见的生活现象的呢?一个回答是因为单位没有宿舍,郊区的房租比较便宜,市中心的生活成本实在太高了。

但是,追问不能停在这个位置,我们要把它提升至哲学层面:在生存意义上,我们何以要忍受这样的通勤呢?

有一位法国哲学家叫列斐伏尔,他提出了“日常批判”的概念。

列斐伏尔认为,要更好地理解现代社会中人的异化,就不应该再在马克思所批评的工厂的语境里去观察。因为我们所处的时代不是工厂时代,而是已经变成一个通盘的消费时代了。

城市的核心不是工厂,而是消费场所,所以现在,我们要把注意力从对工厂盘剥的批判,转移到对日常消费生活的批判上去。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如果你去问一个工人什么叫通勤,他往往不知道答案,因为那时通勤并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北京的城市区域过去聚集着很多生产性劳动场所,它们旁边通常会配套宿舍。宿舍不是商品化的,而是分配给职工的。所以那时,城市的核心是工厂和宿舍,它们没有货币化。而今天,城市的核心是高档消费场所,是各种繁华的商圈。

所有原来属于生存领域没有消费化的生存内容和生存空间,在整个城市变成消费橱窗的情况下,就货币化了,成本变得特别高。大家会觉得消费这些东西就是过上好生活的指征,进而逐渐把自己的生活完全锚定在消费上,而忘了在消费之外,我们还有别的生活场景。

作为消费者,我可以每天出入这些场所;而作为真正的人,我准备回家时,就要走到城市的边缘,或者前往郊区。

当然大家可能会说,我们今天的生存状态不完全是列斐伏尔所批判的那种,只是有一些相似。现在的城市也在做一些对抗,我们有安置房、共有产权房、经济适用房。这些实践都在和城市作为消费空间的现实进行非常有力的对抗,要把生存领域继续插入城市的中心,我想可能会慢慢地做得越来越好。

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得记住,每天在挤地铁的时候,要明白道路不仅是用来通勤的,不一定非要把生活和消费等同起来。通勤可以不是枯燥的成本,行走本身无须关注起点和终点,行走的过程也可以是一种生活。我觉得这个维度还是要保留的。

外卖:难吃,却不得不吃

经过漫长的通勤,你到公司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你最常说的一句话可能是“叫个外卖得了”。

本文刊登于《读者》2024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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