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的前进与后退
作者 湖北青蛙
发表于 2024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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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上海黄浦区图书馆一诗歌小群体聚会,应邀讲讲写作诗歌的体认,便写了一份提纲,谈及古今诗人对时空关系的处理,先取杜甫、黄洪光、夏春花等古今诗人若干诗作进行析读,言及诗人对时间的理解及对诗歌时空的处理,那时阿剑应当还没有写诗,我们也还互相不认识,大概率他正在备考浙江大学的工商管理学硕士——我们以我们的肉身作为思考前提,我们肉身的有限性使得我们不可能处于所有的时空中。我们是历史中人,倾注一生也仅仅是广大历史时空的一名短暂游客,在当下只可能转圜我们的顾望:在时间中前进与后退。

有没有这种感觉:“一夜风紧,江面逆流如/竖排左行的旧书”(《看水》)?诗歌写作就像在翻个人和历史的秘密材料,有那么一瞬一株感觉的闪电贯通全身令人颤栗,诗歌的成分刹那苏醒。

2

2021年初夏,阿剑陪同诗人太白酒桶和我一同拾阶而上,步入烂柯山。这时阿剑已写诗有年,并且让我在一把太师椅上坐定,为我递上一杯清茶,而且当晚喝了产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汾酒和一瓶未曾勾兑过的酱香型原酒……烂柯山之得名乃出南朝梁任昉的《述异记》,阿剑一侧侃侃而谈,指认那永恒的巨大棋局和烂掉的斧柄。

很早就略知“观棋烂柯”的故事,只以为是毫无来历的志怪小说,想不到这故事竟然缘起于此。踏入横亘于山巅的棋局石室,登上空无一枝的巨崖山顶,阿剑给我们讲述连绵群山及隐匿其间的江流。苍茫云海间,太阳如同独一无二的精神存在永居不变,下视山脚城市漫延至无尽远处,尘世繁华好像来自感官,沉浮万千时换人间。上烂柯山,是时空转移之时间抽离;下烂柯山,是时空还原之日常淹没。

我想起阿剑一首诗的起句,记忆犹深:“流过我的河水也会流过你,但要更旧一些。”(《望月》)时间来到我们身上有先后,时间来到我们身上会变成岁月,时间和岁月会变旧。时间和岁月达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最后会漫过我们的头顶。

在衢州古城河湾一高岸处,我们看对岸的新城,阿剑指着森林般重重叠叠的楼宇说,那苍莽不可数中间有他可数的一套房子。生活在这样一座四省通衢之城,人们本身穿梭在古今之间,互相观望打量,或平静或烦躁,或有温藉或感凄迷,为诗歌写作提供古今一体的氛围和材料。阿剑就此写道:

这月亮是台风到来之前洗净夜空的

光亮器物

像古代

一颗新鲜首级高悬在出征的旗帜之上

也是一盏孤灯

——《月亮是从何时开始冷起的》

3

阿剑在衢州写诗。我感受到他诗歌写作中“衢”字所表达的开放与四方通达。他的诗歌时空是敞开的,可自由前进与后退的。他不墨守成规,不教条并非胡乱作为,没有可循的清晰的个人路径。他有他贯出古今的方法论。

有那么几个晚上,阿剑与诗人某某在杭州宵夜,在泸州诗酒大会后与一众获奖诗人喝酒,总之就是这类诗酒趁年华的场合给我打来电话,传递着诗人之间的互相体认与阅读交往联系,让人感到温暖,有种寻回多年不见、长期思念朋友的快慰。此时的阿剑,一定是纵谈诗歌友谊的阿剑,也是与友欢聚为寂寞醉倒的阿剑,他心底应当泛滥着工人阶级的而非知识分子的广阔哀伤与普遍同情,如其诗所陈:

要有第一缕阳光照耀草木、钢铁、肉身。照耀

它和他和她。照耀他们吧……

—— 《工地上的晨祷》

4

阿剑是龙游人。龙游考古挖掘出了传说中的古姑蔑国,即徐偃王南迁地。阿剑不由得跟随考古发现进入历史深处的那个神秘故国,指认古人们的生活轨迹与文化遗存。

本文刊登于《西湖杂志》2024年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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