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也会来拍短剧吗
作者 赵淑荷
发表于 2024年6月

一所一流影視专业院校开了短剧课程。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我的惊讶当然首先来自一种偏见:短剧值得被教学吗?

不久前,南风窗记者联系到上海戏剧学院短剧进修班的负责老师黄墨寒和张嫣之。这是国内第一个开设在高校里的短剧进修课程。在两位主办人的讲述里,短剧行业,似乎有着比“爽点”和“打脸”更多的可能性。

有趣的是,有人投奔影视专业院校学习写短剧,而很多影视专业院校或者相关专业的学生,正在逃离短剧。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是因为无法接受专业教育与现实工作之间的不匹配。他们在象牙塔学文学艺术,出学校却在做“赘婿战神”剧本,理想与现实的鸿沟,掩埋了他们的艺术理想。某种程度上,他们堪称“短剧受害者”。

就在影视专业教育的一进一出之间,短剧得到一次对自身形式的思辨和追问。存在于这个行业的问题已经足够明显,而未来仍然尚不明晰,处在转型的剧烈变化当中。我们跟那些戏文专业、电影学出身的学子同样好奇:短剧,能有文学梦吗?

什么样的短剧能成为教材

短剧变成一门课程,最令人好奇的一个问题是:拿什么当教材?

这个问题对黄墨寒和张嫣之来说不算陌生。去年年底,这两位来自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简称“戏文”)的老师,在上戏继续教育学院开办了第一期短剧编剧进修班,开行业之先河。他们表示,从决定开设课程之初一直到办完第一期课程,外界对于“影视专业院校教短剧”的质疑就没停过。

电影教育的课堂上会出现希区柯克,也会出现基耶斯洛夫斯基,但是不会出现网大;文学教育的课堂上会出现托尔斯泰和沈从文,但不会有网文小说。而那些即使是短剧从业者也承认“就是为了爽”的短剧,被拿到课堂上来分析学习,似乎是非常诡异的场景。

去年,在上海戏剧学院执教多年,并且有丰富业内经验的黄墨寒,发现很多做微短剧的剧组和平台,都在“海量地缺剧本”。我们约定采访的当天早上,一个他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同学,还在问他“有没有学生能用英语写短剧剧本”,因为国外的短剧公司也处在对剧本的焦渴之中。

行业里对剧本的“渴”,触发了他的念头,要在上戏找到解渴的“近水”。对于短剧进修班这个上戏继续教育学院的项目,黄墨寒有着清晰的认知:继续教育学院跟普通本科教育在定位上不同,“继教就是要产教融合”,因此,上戏的短剧进修班更像一个在短剧创作者和短剧公司之间搭建桥梁的工作坊。课程结业安排了学员们对自己的剧本做展示,就像电影创投路演一样,短剧公司的人就在现场,等着看哪些故事值得买。

在此之前,黄墨寒在学校里开了一门全校选修课,讲微短剧的剧本创作。“一集普通的剧40分钟,电影一个半小时,已经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框架,这套理论不能适用于每集只有1分钟的短剧,那我们就需要有新的理论框架来适应它(短剧)的需要。”除了时长,很多短剧采用竖屏的形式呈现,因此它的构图、摄影、道具都会随之有不同于传统影视的变化,这些变化同样也会显示在编剧工作上。

参加第一期短剧进修班的学员,几乎在影视创作上都是零基础,只有一个同学曾经在上海大学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就读,其他学员最多有一点相近的经验,比如游戏脚本策划、动漫脚本作者,还有网文写手。黄墨寒认为,对他们来说,编剧是最好上手的,也同时是最核心的,戏文系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剧本剧本,一剧之本”。

在那些亲手制造出耸动叙事和擦边情节的剧组里,存在着一种让小贝非常不适的男性霸权,他们会在一起品评、嘲笑女演员的身材,旁若无人地讲黄段子。

进修班的第一节课上,黄墨寒跟学员讲短剧要怎么“合规”。他自己手里的五个短剧剧本最近都被退回了,他会跟学生讲自己“做错了什么”,并且提醒他们注意短剧行业日新月异、疾风骤雨般的变化。“今年开始,所有上线短剧都要有一个备案号才能开拍,成片之后还要有一个成片备案号,就像电影要龙标一样。”

推动短剧的精品化,是短剧编剧进修班的最大抱负。

黄墨寒向我推荐了《月白之时》,这是他们会在课上观摩的“教材”。这部魔幻题材的短剧,讲述水族圣女时月前往人界寻找月光宝石的故事,而这部剧的“麦格芬”—“月光宝石”,跟某一手机品牌的色号有着密切的联系。

本文刊登于《南风窗》2024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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