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剧暴富”梦碎
作者 祝越
发表于 2024年6月
暖暖参与投资的短剧剧照(受访者供图)

4月19日的晚上,杭州来了一场暴雨。只有10分钟,借着这场“及时雨”,七霁的剧组终于完成了他们剧本里的开场第一幕戏。

这是七霁第一次拍短剧。在此之前,她在互联网大厂工作了七八年,几乎没有任何影视制作经验。从大厂离职后,七霁和另一个朋友有了新的想法,何不把过去职场中那些压抑和折磨,拍成一部短剧?

短剧“低门槛、低成本、高回报”的标签,吸引着一批人入局。2023年末到2024年初,七霁看到了《无双》《我在八零年代当后妈》等短剧的爆火—几十万的成本,换来短时间内上千万甚至上亿的充值收益,这些信息打动了七霁。“低成本”和“低门槛”的许诺,切实地给了她入场的机会。

第一天拍摄就让她感受到了“现实的毒打”。在最初的设想里,女主要在开篇跳楼自杀。当天早上6时开拍,七霁才发现,没有事先跟相关物业沟通,他们根本找不到能马上拍摄跳楼场景的地方。于是拍摄期间,七霁到处找哪里可以“跳楼”,没有楼,就找哪里可以“跳河”。一直找到晚上9時,暴雨落下,导演灵机一动,把开幕的戏改成了女主割腕后,走在大雨里。

七霁并非唯一一个受挫的短剧新人。2023年,短剧给大众造了一个“普通人暴富”的梦。到了2024年,在众多短剧从业者眼里,短剧已经逐渐关上了曾经对普通人敞开的大门。

但“一天充值上千万”的消息,依然诱惑着更多新人进入。南风窗记者在社交平台上留言询问短剧投资的信息,两三天内就吸引了7个制作团队前来私信,询问记者的投资意愿。

短剧行业依然需要热钱,但钱还会流向普通人手里吗?如果人们不再指望凭借短剧暴富,他们还能在这个庞大的市场里做些什么?

踩 坑

七霁的短剧开拍后,团队里负责记账的成员每天都会跟她说一句话:“怎么会花了这么多钱?”

钱像水一样流走。最初七霁预估的制作费用是15万,拍10集的短剧,囊括了团队内导演、演员、摄影等制作人员的工资之后,还能留出1万上下,用作其他的零散开支。可现在,他们的作品进展到了精修阶段,开支已经达到了20多万。

那些“零散开支”比七霁想象的要多。剧组成员从外地过来,要住酒店;拍摄期间从一个景赶往下一个,需要转场;还有剧组成员们的一日三餐,有时还得加上宵夜,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他们也想了各种法子省钱,比如越过外卖平台,直接联系商家订餐,每份盒饭能省下一两块钱。

她还花过不少冤枉钱。拍摄最后一天,他们需要酒店套房作为背景。制片人提前订好了酒店,但是临开拍前,导演觉得酒店的布置并不符合他们想要的效果,更重要的是,酒店工作人员也不允许他们在此拍摄。

七霁花了半个小时,一家一家地挨个问了周边的酒店,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拍摄地。但是,因为订房时间太紧急,最终他们用了两个小时房间,却支付了当天的挂牌价,大概两千元。

“没有经验,所以踩了蛮多坑的。”但她也并非没有提前学习过。筹备短剧前,七霁通过身边的朋友认识了一些短剧的制作团队,了解了大致的制作成本和时间。从他们的经验来看,七霁拍一部10集的现代短剧,15万的制作成本,10天的前期准备和4天的拍摄时间,是完全够用的。

成熟的团队可以在10天里完成勘景、挑选演员、修改剧本,但是七霁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在选择演员上。正式开拍之后,七霁用4天拍10集,还是感到特别仓促。

但差距也在于经验的多少。成熟的团队可以在10天里完成勘景、挑选演员、修改剧本,但是七霁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在选择演员上。正式开拍之后,熟练的剧组可以在7至10天里拍完100集,七霁用4天拍10集,还是感到特别仓促。同样的时间,对于成熟的团队来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而短剧的拍摄就是与时间赛跑。最初选择短剧,七霁和很多投资者一样,看中了它的“快”—它能够很快收获结果。在拍摄的4天里,七霁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演员收工之后,她还要和导演讨论明天的安排。即使休息,“时间”也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七霁忍不住焦虑,要么是担心明天能否顺利找到合适、能用的场景,要么是回想当天的拍摄,害怕漏掉了哪一场戏,需要从明天的安排里挤出一点时间来弥补。

时间就意味着成本。“4天全部拍完之后,是不可能让演员再回来补的,他们拍完以后就会立刻无缝衔接到下一个剧组。”更何况,剧组里的演员们每天的片酬都要两三千,哪怕多拍一天,都会增加一笔不小的开支。

做短剧真的不简单,七霁最后这样总结。她也意识到自己过去多少是被网上铺天盖地的信息给忽悠了。她还得努力为自己的作品宣传,因为“没钱去买流量了”,他们打算自己剪辑片段,把宣传账号的流量做起来。

“本身我们没有太多盈利的需求,我其实就是希望大家看到它。”而现在,这个“希望”的未来,还没有清晰地浮现。

“买门票”

另一些有成熟经验的制作团队,则已经在掂量短剧赛道中的盈与亏。

短剧的生产链上,不同角色各司其职。制作团队通常被称为“承制方”,他们组建起短剧拍摄的剧组,负责将剧本加工成短剧产品。与他们合作的往往是“平台方”,他们为短剧提供播放平台。平台方又需要和“投流方”合作,平台投入资金购买流量,投流方则剪辑短剧的宣传视频,将这些片段投放到信息流中,使短剧触达更多的观众,最终目标是吸引观众看完片段后为短剧付费。

本文刊登于《南风窗》2024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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