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勾勒金庸一生的底色
作者 徐萧
发表于 2024年6月

“这醉仙楼正在南湖之旁,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他放眼观赏,登觉心旷神怡。”

《射雕英雄传》第二回,金庸以虚实结合的手法描绘了“江南七怪”的出场地:虚的是醉仙楼,实的是南湖,是嘉兴。

而嘉兴(包括下辖的海宁),正是金庸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是他念兹在兹的故乡。

当时的金庸因《书剑恩仇录》《碧血剑》的连载而声名鹊起,收获大批武侠读者之际,进入长城电影公司担任编剧。短暂的电影生涯只不过是金庸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但与大明星夏梦的邂逅,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因此同时期开始连载的《射雕》女主角黄蓉,让人难免捕捉到夏梦的丝丝痕迹。

然而在提笔撰写这部日后脍炙人口的作品时,金庸心中萦绕难去的是他对江南、对故乡嘉兴的情感。他不仅将故事的重要人物安排为嘉兴人士,同时也将众多“名场面”安排在了故乡的烟雨楼、南湖、铁枪庙、小蓬莱等地。笔者粗略统计,“三联版”《射雕》中,仅“嘉兴”一词就出现了64次。

在金庸武侠世界中,如果说华山是众人仰止的高峰,那么嘉兴就是金庸“江湖”的肇端,是承载许多读者心中“武侠梦”的初始之地。

在金庸人生历程和创作道路上,如果说香港代表着金庸人生的繁盛,那么嘉兴大抵就是查良镛一生的底色。

今年是金庸百年诞辰,但凡与金庸有所联系的地方都在以各种形式纪念金庸,但恐怕没有哪里能比嘉兴更吸引各界人士、大众读者前往共襄盛会、凭吊怀念了。

在这里,书中人物和景象,与金庸的人生故事次第展开,如梅花间竹般层叠交融,然后逐渐清晰:查良镛“成为”金庸的蝴蝶翅膀如何扇动起来,金庸武侠缘何独树一帜,何以如此迷人的秘密小径,原来一切都有本可源。

记忆中的潮涌

“和生和生半爿驼,叫他三声要发怒,再叫三声翻跟斗,翻转来像只瘫淘箩。”“不许唱!不许你们欺负和生!”……在嘉兴海宁袁花镇金庸故居举行的金庸百年诞辰主题晚会上,少年查良镛挡在长工和生身前,奋力阻止几个同学的嬉闹。

这段表演的故事来源于《连城诀》的后记,金庸叙及此事,主要是表明《连城诀》是在和生冤狱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书写于1963年,此时距离他离开故土已经十五年,距离最近一次1953年到上海、杭州,也已经整整十年。对故乡思念日盛,流诸笔端,对金庸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1955年,梁羽生的《草莽龙蛇传》连载完结,编辑向同为《新晚报》同事的查良镛紧急拉稿。经不起劝说,查良镛只好答应,匆匆报了题目《书剑恩仇录》,将名字中的“镛”字拆为“金庸”,作为笔名。这是金庸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也是作为武侠小说家的“金庸”第一次亮相。

“这一年他已年过而立。虽然早就离开了故乡,但故乡在他的梦里夜夜萦回,母亲、父亲、兄弟姐妹,故乡的风物人情、民间传说深埋在一个漂泊异乡的游子心中。遥望江南,那是他永远的爱和痛。‘如果你到过江南,会想到那些燕子,那些杨柳与杏花,那些微雨中的小船。’这正是他落笔写《书剑恩仇录》时的心境。当他写下第一部武侠小说时,他想到的是遥远而亲切的故乡,那里有海宁潮、母亲和从小熟悉的传说。”(傅国涌《金庸传》)

金庸此前连小说也没写过,构思《书剑恩仇录》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印象最深刻的故事”:乾隆皇帝的传说,从小就在故乡听到了的。小时候做童子军,曾在海宁乾隆皇帝所造的石塘边露营,半夜里瞧着滚滚怒潮汹涌而来。

除了化用乾隆为海宁陈氏后人的传说外,书中处处有故乡风物和金庸的个人印记,如陈家洛的人物性格隐约可以看到海宁人物同时也是金庸亲戚的蒋百里、徐志摩的影子,瑞芳、陈家洛重逢的场景与金庸和继母顾秀英的重逢如出一辙,而陈家洛母亲的名字在连载时金庸更是直接化用了自己母亲徐禄的名字……

在金庸创作的十五部武俠小说中,《书剑恩仇录》《连城诀》直接取材于家乡旧事,《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中嘉兴牵连起三世恩怨,《鹿鼎记》开篇不厌其烦插入海宁查氏事迹,即便是诸如《雪山飞狐》《白马啸西风》等主要场景在西北塞外的作品,金庸仍然安排了胡夫人、李文秀为江南人氏。

本文刊登于《人生与伴侣》2024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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