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埃尔利希的文学素养
作者 余凤高
发表于 2024年6月

今天大部分人已经不知道“606”这种药物了,虽然梅毒仍在一部分人群中传播。但在七十年前,人们对它的印象是异常深刻的,因为在取代它的青霉素被发现之前,它是治疗这种可怕传染病的特效药,人们说起它,没有不翘大拇指的。它这“606”的名字也很特别,实际的名字是砷凡纳明(Arsphenamine),商品名为洒尔佛散(Salvarsan)。取这名字,显然具有做广告的性质,商家介紹它的时候,总是不忘说它是经过六百零六次正式的实验,好不容易才研发出来的,可见这种药物的价值。六百零六次的实验,确也是毫不夸张的事实。

外行人可能觉得难以相信:正式实验就多达六百零六次,加上实验前的准备工作,得耗费多长的时间呀!不过这也只能是外行人的想法。一部1984年出版的著作,说到德国医学家保罗·埃尔利希(Paul Ehrlich,1854—1915)花三年多时间来实验研究这一药物时,这样写道:“虽然三年时间对埃尔利希和他的合作者们来说,或许是太长了,但是按今日的标准来说,它还是比较短的。如今,开发一种重要药物,大约要花十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对试验品可能要作八千至一万次合成。”

但就是这六百零六次,在外行人看来,也已经够烦、够忙的了。想想那些参与研究的科学家们肯定个个都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心无旁骛地在做他们研究工作了。关于保罗·埃尔利希,常见的他的几幅照片:一个白胡子老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木木地坐或者站在实验室里,通过厚厚的眼镜片,对着显微镜,一动不动地察看镜片上的细菌;要不就是手里拿着试管,或者握一支笔,垂着头,处于沉思冥想之中,对别的事物,则是什么都不感兴趣。不就是一个老学究的形象吗?!

再联系埃尔利希的一生,作为免疫学和血液学的主要奠基者、1908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获得者,他的业绩可以列出一长串,如:发明结核杆菌的染色方法,发现亚甲蓝能治疗神经病,发现伤寒病人尿液中的一种特殊性化学反应,发现不同的组织中氧消耗量不同,发明让抗血清发挥效力的方法,发现血清对原虫病有些疾病无效,等等。当然还有在1910年发明砷凡纳明,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老学究印象。

但是,一次,当别人在议论他老是忙于他的研究工作、从来不知道休息的时候,埃尔利希申辩说:“人们总认为我是一个工作狂,其实,他们错了,我实际上可以说懒得像一条巨蟒。”

当然,埃尔利希并不是真的懒得整天都无所事事地躺在那儿睡大觉。实际上,埃尔利希非常懂得处理工作和休息的关系,他知道如何调和自己的专业研究和业余的兴趣爱好。

人们往往会认为,一位大师,除了他的专业,不会有别的兴趣,而且时间也不允许;却不知,往往是正因为有广泛的兴趣,才大大有利于一个人成为一位大师。美国哈佛大学数学系主任,曾获菲尔兹奖、沃尔夫奖、克拉福德奖等世界顶级大奖的数学大师丘成桐,同时还是一位诗人,出版了一部诗集。读他的《秋景》诗“昨夜秋风紧,号我小庭端。枯叶怜衰草,落英委玉阑。丹枫红渐褪,青松翠不残。岁寒华枝在,凛凛若龙蟠”,不难看出他心中的秋日之美,也不禁惊讶于他的文学修养。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4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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