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高考数学的大题果真更难了。”这是黄安畅对于2024年高考新课标Ⅰ卷数学试卷的第一印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是广州一所重点高中的奥数教师,想要在有限的两个小时内写完试卷并拿到145分以上的成绩,也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黄安畅觉得,其实用难概括也不准确,以往试卷的大题虽难,基本都还属于初等数学的范畴,但这几年高考数学试卷的命题风格很独特,且逐渐多了一些高等数学的味道。
比如今年新课标Ⅰ卷最后一道大题,表面看是以等差数列为知识背景,但创新了设问方式,需要学生懂一点集合论和概率的知识,并且对数学分类归纳、逻辑推理的能力提出了很高要求。
不仅考试题目更难了,今年数学的试卷结构也出现了创新设计。总题数从原来的22道缩减到19道,分值占比进一步向最后几道大题倾斜,尤其是最后两题,分值从24分涨到34分。
“对于考生来说,计算量的压力在减轻,但思考的难度大幅增加,这意味着刷题的收益在变差,出题组是在考一些更本质的东西。”黄安畅对《第一财经》杂志解释。
黄安畅所说的“本质的东西”,其实有个官方称呼,即数学学科的“核心素养”。
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教育部2014年颁发的《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意见》中。该文件提到各学科要制定“核心素养体系和学业质量标准”,从而回答“培养什么人”和“怎样培养人”的问题。那一年,全国新一轮高考改革也拉开序幕,在上海和浙江率先启动试点。
随后,教育部先后在2017年和2022年分别针对高中阶段和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发布了“新课标”,对每个学科在不同学习阶段的核心素养给出明确定义。
还是以数学为例,2017年版高中新课标首次解释了这门学科的六大核心素养,分别是数学抽象、逻辑推理、数学建模、直观想象、数学运算和数据分析。
数学作为基础学科,也是唯一一门理科性质的全国统考科目。以新课标为指引,过去几年国内中小学的数学教学改革,变化也是公认最明显的,在题目设计上强调去模式化,更加注重对思维能力的培养和考察。
过去几年新高考对外呈现的出题意图,与这些变化是一种呼应。某种意义上,这些艰难的改革想要促成的一个最终教育效果,是要拉开区分度,逐步恢复高考的人才选拔功能。
“新课标”的诞生
回顾中国教育变革的历史,对于应试教育的批判早已有之。国务院早在1993年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就要求中小学由应试教育转向全面提高国民素质的轨道,并据此提出了素质教育的口号。但在具体实操层面,对落实素质教育最关键的一轮改革,是发生在2000年左右国家提出的“新课程改革”。
“此次教改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用课程标准替代了教学大纲。”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说道。
储朝晖长期从事中国教育史研究,在他看来,如果从更长期的维度看,千禧年初的这次教育改革,可以看作是对1922年北洋政府颁布的“壬戌学制”精神的继承。当时胡适等人引入了美国的进步主义教育思潮,形成了中国最早的课程标准,特点是注重“个性发展”与“生活教育”等,设置了选科。
新中国成立后,学习苏联经验,放弃了之前的课程标准,而是制定了全国统一的教学大纲与教材。对比来看,教学大纲是一种由行政机构确定的刚性要求,它规定了教学的内容、顺序和要求,而课程标准的表述是弹性的,它更多是一种指导性的建议,注重学习的过程和方法,而非结果。
从结果来看,依赖统一的教学大纲,这种教育方式可以实现知识的传授,但忽视了人的个性化发展,不利于培养创新人才。尤其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知识前所未有的膨胀和迭代,静态的传授知识已经无法满足人才需求。20世紀末,教育部组织专家到全球各国去考察。“考察回来得出一个结论:我们过去走弯路了。”储朝晖 说。
改辙易途迫在眉睫。1999年教育部启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成立了由数百名专家参加的18个课程标准研制工作组,形成初稿,之后又邀请75位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文史学家、艺术家及教育专家审议这18个课程标准。最终教育部于2001年印发了标志性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用“课程标准”替代“教学大纲”,教学目标从要求对知识与技能的掌握,改为注重培养学生“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的“三维目标”。
初版课程标准由此诞生。此后,课程标准又经历了两轮更新。其中,2011年版“新课标”的内容相比第一版仅仅算是一次“微调”,更多是对2001年课标内容的细化。分别在2017和2022年颁布的针对高中和九年义务教育的新课标,则被认为是一轮较为重大的更新,除了明确“核心素养”这个课程目标,还对课程内容、组织形式、评价体系都提出了新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