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因为年代久远了,记不得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哪一年,那是一个夏天,我正在小镇的家里吃早饭,碗里比平常多加了两个鸡蛋,和筷子拼在一起就是100的样子。虽然父母希望正在读小学的我每次都考满分,但那天的“诀术”(传说中神秘的仪式)和考试无关,因为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吃到一半的时候,久违的,大伯父的大儿子到了我们家门口。和往常不一样,他并没有走进门来,只是站在门口,表情很沉重,让我叫父亲起床。父亲还没从里屋出来时,我问他,大兄,你来给我过生日吗?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今天你生日啊,好巧。
原来,大兄是来报丧的。我的爷爷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突发急病去世了。一家人赶紧骑上自行车,赶去隔壁镇的老家,料理我爷爷的后事。
二
因为我们家“农转非”离开故乡已经有几年了,加上爷爷走得突然,农村料理后事程序繁冗,于是那几天我们一家子就分散寄宿在各户亲戚家。我被安排到大姑家住,和小我两三岁的表弟睡一起。
那晚,两个“反睡”(潮州话,睡觉很不安稳)的小男孩,从床头滚到床尾,再从床尾滚到床头,最后在彼此捧着对方臭脚丫又踹着对方脸的姿势中睡去。
清晨,天还没亮,大姑看到两个孩子的睡姿,虽然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中,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子把我们拉起来,让我们抓紧洗漱,好去参加各种仪式。
洗漱完一直等不到天亮的我,想起了数年前在村子里的日子。那时的我,经常赶着三只狮头鹅去江堤上吃草,每年年底这几只鹅就会被卖掉,换成我过年的新衣裳。我经常让我的“新衣裳”自由吃草,我则躺在错落无序、自然生发的江堤一侧的野草坡上,看着蓝天白云发呆。那时的我,非常喜欢看天上那些变化莫测的云朵。想像它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风起时,我也常想像它们是两军对垒,拉开阵仗,摆出各种各样的阵形,正在激烈厮杀,那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动画片”。
因为听说村口的地方,四棵古老的木棉树下建了一道可以开汽车的桥,通往江中的大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