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与洛夫的友情与诗情
作者 章继光
发表于 2024年8月

洛夫(1928—2018)与痖弦(1932—  )是享誉海峡两岸的诗人,他们逾一个甲子的友情与诗情是华语诗坛的传奇。

痖弦回忆,第一次见到洛夫是在1954年11月下旬,从复兴岗学院影剧系毕业分配到左营不久。一天,左营“四海一家”的活动中心举办了一场迎新活动,在即兴节目环节,一位帅哥走上舞台引吭高歌,唱的是李中和写的《白云故乡》,博得了一片掌声。帅哥唱完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径直走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痖弦面前,问他是不是叫痖弦,痖弦带着几分腼腆回答“是”。帅哥便说“我叫洛夫”,说着从皮包里取出一本新出版的《创世纪》创刊号(1954年10月出版),扉页上写的是“哑弦兄赐正  弟洛夫敬赠”的字样,落款日期是11月24日,将“痖弦”的“痖”错写成了“哑巴”的“哑”。在这之前,他们彼此都已知道对方,见过各自发表的诗作。痖弦接过《创世纪》,对洛夫说,自己读过他发表的诗。洛夫高兴地说:“这个诗刊我们已经出了创刊号,希望你入伙,张默和我再加上你,一起干一番事业!”一周后,张默来找痖弦,一见面就热情地说:“我们非常希望你入伙,加入《创世纪》。”两人就《创世纪》的计划和发展谈了一个多小时,事情敲定后,然后一起兴致勃勃到附近的小面馆喝了两整瓶乌梅酒。这样痖弦就正式加入了《创世纪》团队,开始第二期的准备和编务工作,并分摊三分之一的印费(当时每人一月的薪水才两百元新台币,每期刊物的费用需四百多元)。就这样,由三个年轻人结成的《创世纪》“铁三角”(洛夫语)在左营形成了,在它的支撑下,一个诗刊及其衍生的文学社团的生命,发展、延续了半个多世纪。2024年,这份诗刊将迎来七十周年的诞辰纪念。

三个年轻人,性格各有特点,洛夫有“湖南骡子”脾气,憨厚而刚直;张默办事干练,直人直语,行动带风;痖弦则沉静而稳健。工作中的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张默和洛夫一旦吵起来,痖弦就成了“他们中间的缓冲地带”,不会闹僵。回顾《创世纪》走过的艰难岁月,洛夫深有体会地说,这份刊物能够坚持下来,主要是基于“共同的志趣,相互的尊重与默契,以及性格上的截斩补断、优弱互济”。痖弦谈到三人合作办刊的体会时说,诗人都是十分个性化的,绝对地排他,三个个性鲜明的人办一个刊物要一直融洽相处是十分不易的。但三人互相欣赏、吸引,并善于彼此保护,才一路携手走下来。正如李白的诗所说,“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由于彼此形成了很好的友谊和默契,从而做到了“一辈子在一起,比亲兄弟在一起的时间还久”。对台湾岛上的文学刊物、社团的兴衰司空见惯的白先勇赞扬,“《创世纪》是九命猫,永远死不掉”;余光中羡慕地指出,“《创世纪》的幸运就在聚而不散”。是难得的因缘际会和彼此的珍惜,成就了宝岛诗歌史上《创世纪》的传奇。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办刊时,三人都是二十多岁,洛夫年岁最长,张默居中,痖弦最小。以年齿排序,洛夫被尊为老大。在痖弦眼中,年长四岁的洛夫,似乎比自己大了很多,也成熟很多,因此他平时注意维护洛夫大哥的地位,向他请教也多一点。在左营工作期间,痖弦与洛夫一度既是同事,又是室友。两人住在一间宿舍里,经常彻夜谈文学诗歌,并一起“飙诗”,你写一首,我写一首,比赛看谁写得快、写得好,就像当年高更和凡·高飙画,凡·高画一张,高更也画一张,彼此对着干,将每一首诗的诞生都看得无比庄严,仿佛自己写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诗。尽管暗中较劲,但两人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写诗“比赛”翻过脸,所以远比高更和凡·高走得久。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4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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