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底尽头:穆旦传》后记
作者 易彬
发表于 2024年8月

说起来,或许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1994年下半年的时候,王一川教授主编的多卷本《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问世,小说卷收录金庸的作品而将茅盾排除在外,自然是学术界关注的焦点所在。但对于一位刚刚进入大学的中文系学生而言,“并不广为人知”的穆旦被推上诗歌卷的首位,或许才是更值得注意的事实。

之后也有过一些阅读和谈论,但能够记起的画面不多。更确切的行动,应该是世纪之交的时刻,穆旦最终被选定为我硕士毕业论文的选题——其时,穆旦研究(包括文献整理)的总体格局未定,论文主要是基于文本的细读或所谓思想的辩诘,也做了历史寻访的工作,我曾去南京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等地查阅原始资料,得见穆旦早年诗集和若干早期诗歌的发表本,注意到了不同版本间所存在的差异。(近乎一种直觉,当时并没有所谓版本、底本、异文等概念。)而随后《悲观的终结》的写作以及采访杨苡、杜运燮、江瑞熙(罗寄一)、郑敏等人,大概可算是新的开始。实际上,四位友人在同一个时段来谈穆旦,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他非常渴望安定的生活”——同学四人谈穆旦》,2002)内容很丰富,道出了许多非亲历者不能体察的内容,所勾描的“非常渴望安定的生活”而不得的穆旦形象也生动可感,以致自己当时学识的浅薄、眼界的有限以及访谈技术的粗糙,似乎都不那么醒目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关于穆旦研究的文字已成系列,侧重点自然是各有不同。《穆旦年谱》处理的是编年问题,《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是史论的路数,《穆旦诗编年汇校》着眼于版本,《一个中国新诗人:穆旦论集》是专题论文集,《穆旦研究资料》(上、下册,与李怡教授合编)是研究文献的汇编,《幻想底尽头:穆旦传》则可说是综合性的写法——这么说似乎有点奇怪,实际上,这关乎传记的写法。基于并不算短暂的研究生涯和比较多的传记类文字的写作,我愈发倾向于认为:二十世纪的文化语境盘根错节,复杂难辨,传记(也包括年谱)类著作很有必要突破传(谱)主的单一性文献的局限——突破的力度越大,越能呈现出广阔的传记知识背景,也就越能呈现出复杂的时代面影。由是,一部传记,对写作者的综合能力——如何融入传主的人生、写作、时代诸方面因素,又能保持必要的平衡——是不小的考验。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4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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