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的睿智
作者 马子玉
发表于 2024年8月

声乐艺术,是一种时间的艺术。声乐艺术和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人们可以从悠扬的旋律中得到心灵的净化,可以从美妙的歌声里得到劳作后的愉悦,可以在乐音的鸣响中得到审美的升华,可以在节奏的铿锵里得到精神的振奋。

声乐艺术又是一个因人而异的表现形式,其音色音质的构成,是一个类似于人与人指纹不同的比喻,嗓音自然可以模仿,但不可复制,人们很容易从音色音质中辨别是哪位名家的歌唱。

美声唱法或称西洋唱法因有不用“电子功放”的辅助,形成纯粹的人声共鸣学问,为此形成美声学派。我认为,所有的声乐作品都具有旋律的情感表达,从而形成各具魅力的声乐艺术。

中国的声乐艺术,有学者曾归纳为有三种唱法,即美声、民族、通俗,后又有人推介出第四种唱法,取名“原生态”其实这种歌唱归类是缺乏解读根据的。

所谓“美声唱法”源自于意大利人的表述,即,用美好的声音进行歌唱。中国人借鉴这种理念,用该唱法演绎的许多世界名曲,也被国人认知与接受,其中也包括译配家译配成中文的外国经典歌曲,原因在于,音乐是世界的语言。

世界语种丰富多彩,语种与音乐的结合,形成了各自的风格韵味。中国的语言不同于异域的语言结构,因此有了源自于国粹的“字正腔圆”之说。

全套照搬西方的美声唱法演绎中国的歌曲,一定是“水土不服”的。

我赞同“中国唱法”之说,即便是以西方的美声唱法融合中国的声乐作品,同样能够发挥卓越的艺术效果。美声唱法属于世界,也属于中国,试想,五十六个民族的各种地域风格的歌者、通俗的各种千姿百态韵味的歌星、来自大山深处和少数民族地区乡间的原生态歌手们,有谁不是在用美好的声音在歌唱呢?无论几种唱法怎样的确定,只不过是普及声乐艺术的一种方便认知罢了。

歌唱艺术并非是体育竞技场上时间和距离的比拼,给歌者打分本身只是一个收视率的“吸睛”需要,歌唱艺术以歌唱作品的风格魅力为价值,是不能以分值高低评判的。我欣赏意大利歌唱家卡鲁索的名言:有多少歌唱家,就有多少种唱法。

纵览中国歌坛名家,有少年得志者,有三十而立者,有半路出家者,也有大器晚成者。但凡如愿圆梦人,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代表作,有的是传统曲目,有的是原创作品,有的是影视金曲,有的是翻唱经典。其成功所在,主要是靠天赋的嗓音磁性魅力,靠勤奋的磨砺和修养的历练,更要靠诠释歌曲的乐感表现力。赐给这些圆梦人的褒奖,莫过于是中国唱法的功劳。

金榜夺魁、出道走红、金曲成名、声震歌坛,是无数从事声乐者为之奋斗的初心。无论是什么唱法和风格,无论是专业和业余,“一曲”成名的代表作就是他所有的品质理由。拥有多首代表作并都是原版首唱者,当属凤毛麟角范畴。

究其一曲和多曲成功的要素,我把他总结为是一种“歌唱的睿智”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曾几何时,一曲久远的军旅名曲《我爱祖国的蓝天》成就了空政文工团半个多世纪的存在价值,该作品似乎是高音声部的专属作品,却被一位睿智的男中音演绎了四十多年,久唱不衰,《我爱祖国的蓝天》也成为他的保留曲目,他也因此成为这个团队独占鳌头的领军人物。他,就是著名男中音歌唱家佟铁鑫。

有志者事竟成。佟铁鑫以传统的发声方法为看家本领,又竭力主张“方法服从作品”的执着信念,他把所有的心愿和勇气都投向了演绎原创作品。

命运之神眷顾了佟铁鑫金子般的机遇转折,八十年代初,人民音乐家施光南邀请佟铁鑫为他谱写的两部电影《海上升明月》《当代人》演唱插曲《小贝壳》和《年轻的心》,并在录制前对佟铁鑫进行了歌曲风格的精心指导及歌唱方法的修正引导。两部电影一经公映,社会反响强烈,影片中佟铁鑫的演唱,给国人一个全新的美声唱法认知,也给男中低音同行一个时代音乐发展里程碑式的示范。佟铁鑫“方法服从作品”执着的信念得到验证,他也因此在中国歌坛出道。

好运的福报,总是留给有所准备的人。当人民音乐家施光南将创作歌曲《多情的土地》完稿后,他脑海里首选演唱者依旧是他所青睐的佟铁鑫。

《多情的土地》是一首抒情歌曲,难度既有四个力度技术的表现,又有许多三连音和装饰音的情感细腻表达,佟铁鑫符合了这首歌曲的所有要求,完美地诠释了歌曲本身的全部内涵,他也因此歌曲再度确立了成名的基础。追根朔源,当然是佟铁鑫完美地呈现了这首歌曲,此曲再度成为他引以为傲的代表作和保留曲目。人民音乐家施光南理所当然成为佟铁鑫声乐艺术道路上的伯乐和恩师。

影视媒体是歌者成名出道的重要载体。电视连续剧《寻找回来的世界》与其同名的主题歌,是由著名作曲家张丕基所创作,他在完成该作品后,想到的演唱者第一人选就是佟铁鑫,佟铁鑫为了诠释好这首歌曲,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和所有的情感。依旧是靠着歌唱的睿智,圆满地完成了作者所有期待,当《寻找回来的世界》播出后,社会反响非常强烈。有人把这首歌曲称为佟铁鑫的又一经典作品。

成功者并没有因为取得丰硕的成果而自满。一向主张低调的佟铁鑫,依旧像男中音般憨厚地为人处世,走上领导岗位的他,在带队深入基层演出的岁月里,足迹遍布全国。但使他念念不忘的依旧是他的歌唱事业,他把游历的秀美山川比作歌唱的审美标准,他把鉴赏名胜古迹的心得,不断为自己歌唱审美充电。

曾有人问我佟铁鑫该属于哪种唱法?我认为;他既有美声唱法的嗓音条件和技术根底,又有驾驭民族音乐的风格把控和融会贯通能力;他既有借鉴流行音乐韵味的敏感思路,更有掌握中国语言韵律得心应手的功夫。他的唱法属于中国,为此,他的唱法属于服从作品的中国唱法。

宝剑锋自磨砺出,金砖来敲门。当央视为老人们打造《夕阳红》栏目时,著名作曲家张丕基再度邀请佟铁鑫演唱该栏目的片头曲。《夕阳红》栏目上线后,几乎中国所有的街头巷尾,都在传唱着这首歌曲,正如歌词泰斗乔羽先生所描述的那样,佟铁鑫的演唱就像是一壶陈酿的酒,一曲未了的情,一腔纯真的爱,更是一朵怒放的花。此曲再一次让佟铁鑫走进大红大紫的境界,奠定了他在中国歌坛不可撼动的地位。

艺术家历来崇尚艺无止境。佟铁鑫的老战友、著名军旅作曲家孟庆云,为“春晚”谱写了一曲讴歌抗洪勇士的佳作《为了谁》,佟铁鑫与女高音祖海搭档,将此曲亮相于“春晚”舞台,该歌曲直播后,一夜之间,歌曲《为了谁》飞遍了祖国的城镇乡村乃至世界各地,全球华人无不为佟铁鑫和祖海的情感表达赞美和感动。佟铁鑫歌唱的睿智也因此曲在中国歌坛产生更深远的影响力和弥足珍贵的学术价值。

佟铁鑫演唱和录音的原创歌曲有几百首,其中很多佳作尚没有被人们。他有一首《我爱歌唱》,在我看来,这首歌曲的吐字技巧和音值速度,其难度堪比相声艺术的“贯口”,更如同是一曲中国式的“塞尔维亚的理发师”。

聆听佟铁鑫演唱的作品,仿佛能把你带入一个“墨分五色”的国画意境,“干皴”是一脉筋骨,“水润”是一片柔情。欣赏他多产的声乐作品,可以从《男子汉去飞行》《我就是天空》中领略他的潇洒,可以从《妻子辛苦啦》《父子》中读懂他的真爱,可以从《壮行酒》《誓言》中触摸他的豪迈,可以从《中国军人》《让军旗告诉国旗》中体会他的震撼!

名门出虎子,家风育英才。佟铁鑫家父佟笑梦是一位辽宁音乐沃土滋养出来的资深声乐教育家,他不仅亲自培养了自己将军级的儿子佟铁鑫,也亲自培养了自己的亲外甥,著名男高音歌唱家魏松。睿智的发现与指引是佟笑梦老师的教学法宝,他为国家培养了两位当红的歌唱家,他更在欣慰的朗朗笑声中圆了属于自己的梦。

佟铁鑫和魏松两位兄弟歌唱家驰骋放歌新时代,堪称中国歌坛奇迹,也折射着这个家族的荣耀。

我和佟铁鑫结识于1982年,中国音协在湖北主办的“建设者的歌”音乐会,与会的有央视著名导演邓在军,有人民艺术家李谷一,有首唱“长江之歌”的女高音歌唱家季小琴,有演唱《金梭和银梭》的朝鲜族女高音歌唱家金曼,有演唱《龙船调》的湖北知名女高音歌唱家刘家宜等。我和佟铁鑫属于中低声部演员,但我俩坚持演唱原创作品,我演唱《印染工人多快乐》,佟铁鑫演唱他的电影插曲《小贝壳》和《年轻的心》,我俩彼此对声乐艺术的追求理念近似,志同道合。一路走来,转眼间,我俩已结成了四十多年的深厚友谊。

我和佟铁鑫同属音乐教育家、著名男低音歌唱家杨比德教授门下的师兄弟,杨教授的教学始终本着因人而异的理念,支持和尊重学生对声乐艺术的探索和追求,特别赞同方法服从作品、语言决定唱法和歌唱的睿智观点,为此,他的学生演唱风格各异,出道成名者众多,如刘秉义、吴天球、马国光、王凯平、马子兴、马子跃、栾峰、彭康亮、阎维文、杨捷、王吉乐、郑志刚、钟丽燕、沈娜等,都是他亲授和点拨的得意弟子,从而形成了中国声乐艺术群体的一道亮丽风景线。杨比德教授的声乐教学法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开拓与赓续的。

从事歌唱事业最理想的境界,不是修炼成“千人一嗓”的一位发声机器般的“歌匠”。声乐艺术的方法论以及以情带声、声情并茂学说,只是一种声乐演唱技术上的简述总结。声乐艺术不是比拼谁的嗓门大小,谁的共鸣如何震撼?完美的歌唱状态和完美的音乐语言表达,如同手里攥着一只小鸟,攥得太紧,鸟死了,攥得太松,鸟飞了。演绎一首中国歌曲,特别是原创歌曲,如同叙述一个故事,朗诵一首诗歌,描绘一幅工笔,谁把故事讲得有声有色,谁把诗歌咏诵得催人泪下,谁把工笔勾勒得线条流畅,那么,他一定就是这个事业的“智者”

咏其义,长其言。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佟铁鑫的歌唱是用脑子歌唱,是用语言魅力的歌唱,是用心的歌唱。

期待未来青年歌者们的起步,以了解和掌握歌唱艺术技能为根本,以大胆的视野挑战演唱全新的创作歌曲为奋斗的目标。唯有运用精彩绝伦的乐感和对声乐作品风格准确的拿捏,才是中国声乐艺术成功者的秘籍。

佟铁鑫声乐艺术的功成名就,就是对“歌唱的睿智”最好的诠释。

本文刊登于《音乐生活》2024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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