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她在安哥拉解救中国人
作者 三三
发表于 2024年10月

辗转于缅甸、中东、非洲并试图抓住小偷、抢救人质、保护国人生命财产安全的一把手和初中语文老师,你很难将两者的形象合二为一。

可它们却共同构成了一个名叫屈姐的女人的前半生。

最初,她只是辞去教师编制的稳定工作,下海经商。40岁后,她将目光转向国外,前往东南亚的缅甸及非洲的安哥拉、肯尼亚,选择标准是那里够乱,百废待兴。

其中,位于非洲南部的安哥拉,1975年结束了长达493年的葡萄牙殖民统治后,又经历了27年的内战,直到2002年,才实现普遍和平。

这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70%的安哥拉居民每日生活费只有两美元,其首都罗安达却一度成为全球生活费最高的城市,超过日本东京。

这里有着世界排名靠前的石油、黄金和钻石储量,有着无数改写人生的机会,也蕴藏着巨大风险。偷盗、抢劫、绑架甚至枪杀和活埋,时刻都在上演。

2017年,屈姐一行11人来到安哥拉,7年时间,团队扩展至400人,其中的华人只有4个,平均一个中国人管100个本地人。他们与多方合作,时刻处理着安哥拉华人的求助信息。当地员工亲切地称她为妈妈,而危险依旧无处不在。

2024年7月的一个雨夜,我在北京见到了回国处理工作的屈姐,回国一周,她几乎没有一刻空闲。

以下是屈姐的讲述。

抢劫和绑架,这里的华人几乎都经历过

在非洲,许多人应该都有类似的经历,被抢劫或者绑架过,尤其是华人。

中国人在这里,代表着两个词:流动的黄金,移动的钱包。

我目前所在的安哥拉同样如此。

安哥拉有十几万华人,是非洲华人最多的国家之一。

有人被同一伙劫匪绑架勒索了好几次后,劫匪甚至对他说:“你认识我吧,我之前就绑了你一次,你还不小心。”

还有一个在安哥拉的华人几乎都听说过的案子。身居总经理职位的华人被绑架时,蒙面没弄好,认出绑匪是不久前在赌场结识的老乡。对方见身份败露,直接把他活埋了。

来安哥拉做生意,我经过深思熟虑。安哥拉是典型的葡萄牙语区,危险性上有代表性;肯尼亚属于城市化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英语区,埃及则属于中东。我想把各国摸底一遍,建立属于中资企业的G4S(G4S,全球第一大保安公司,为2012年伦敦奥运安保承包商)。

可真正来到安哥拉,我发现我们做的事情挺普通的,遇到劫匪了去谈判解救人质,防止武装袭击,然后抓小偷。有时安哥拉警察把中国人抓了,我们也去解救一下,每天基本上就这几样活。

我在安哥拉接到的第一单是人质绑架案。

2017年的一天,下午四点我们接到家属求助电话,实际上上午人已经丢了。绑匪每隔一段时间就打来电话,每次电话内容都经过精心设计,播放人质声音,加重家属心理压力,然后开出极高赎金。

我们迅速分成三组,负责谈判、搜索人质和送赎金。

对面的绑匪太职业化了,他们是一个20多人的团队,绑架、谈判、放哨、打探信息、远程操控、善后,各司其职。

他们甚至嚣张到远程控制送赎金车辆的启止和行驶速度。在大路上,他们敢迎面开来,同时让我们减速,以确定车内没有警察或者其他人。

营救从下午五点持续到凌晨三点,在此过程中我们按要求换了很多路线,才终于用赎金换出人质。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质安全。除此之外,还要与绑匪做好赎金谈判,尽可能压价。绝对不能要多少给多少,如果答应得太痛快,绑匪就不会轻易放人了。

人质解救成功,我们也签下了第一笔订单。

来安哥拉之前,我还在缅甸做过类似的武装押运。有人夸大说我是雇佣兵,实际是私人性质的安保项目。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生死问题。当时我们要翻过一座山,途经交战地,距离我们只有一公里。

同行的人安慰我:“没事,我们去打猎。”他可能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可我们坐在防弹车上,每个人都穿戴好了防弹衣和头盔。我看到说话的军人把枪的保险打开了,子弹已经上膛。

我什么都没说,心想,那就随命吧。既然选择了做这份工作,很多时候就听天由命好了。

之后的7年里,我在安哥拉听过见过了更多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很多时候都与钱有关。

程度比较轻的是丢手机。在非洲,大家天天丢手机,出租车、路边,偷盗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可哪怕手机是裂的破的,也经常被偷。

安哥拉人收入很低。有的人看到折合2000元人民币的现金,就会动心思,为了抢钱而杀人。

去银行取钱,金额稍微大一点,比如五万元人民币左右,银行就会有内部人员给外面打电话,取钱人随之可能被尾随、抢劫或绑架。时间久了,客户取钱找安保,而我们都是双车出行,双枪护卫。

前段时间,我们接过一个项目。一个第一次出国的中国男人,早上绕着营地跑步,被路过的人抢了手机,直接追上去,越追人越多,他看情况不对,叫来保安。

保安一个人拎着枪过去帮忙。结果那伙人抢走了枪,还把保安的手剁了。为什么剁手?因为保安拿枪指着他们,他们生气了。

警察告诉我们,抢手机的不是安哥拉人,是附近刚果的流民,政府本就打算驱赶他们。那是个比安哥拉还穷的国家,流民没有身份证,很难找到,即便找到了,他们也没有钱,补偿不了。

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安全培训,在我们的专业里,一个人不能做安防,只有两个人才能形成联防,一个人被控制,另一个人可以预警或者警示。

千万不要一个人,安哥拉不是中国,没那么安全。

我在安哥拉,发工资用的都是银行卡,除了发奖金时,很少用现金。

即便这样,我也曾因为“露财”被牵连。

当时,我们签约的客户结账用的是现金,200万宽扎,折合人民币只有两万块钱左右。回程路上,做翻译的女孩没见过当地纸币,在车上把钱拿出来新奇地翻看,一边数钱一边说:“这个钱怎么是这样的呀?”

前排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目睹了一切。

第二天下午,穿着刑事稽查科衣服的警察上门,他喊了被我雇用的当地警察的名字。警察走上去,立刻被枪托打晕了。

我们整天跟警察打交道,家里又有保安,大家都很放松。没想到绑匪如此顺利地进来了,从一楼绑到二楼,园丁、保安,进来一个绑一个,直接一锅端。前一天在车上数钱的女孩,当场吓尿了裤子。

绑匪7人中,有我的司机。他们要钱,我装傻说没有,他们就自己找。

从作案到离开,他们只用了15分钟。

本文刊登于《知音海外版(下半月)》2024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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