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出身底层的女孩,该如何突破枷锁,不断向上攀爬,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从大山沟里走出来的河北女孩小小呈现了一种底层突围的可能性。她在人生的最初十多年里,接连经历了一连串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重大变故:四五岁时生母离开家里、八九岁被继母虐待、十三岁辍学打工……她形容这个时期的自己像一头被命运推着走的骆驼,意识不到也没有能力争取想要的东西。
从十八岁开始,小小不断提升学历,自考北大心理学本科、南下深圳找到了第一份月薪上万的工作、入读香港理工大学设计专业硕士,并成功申请到名师的博士名额,去芬兰阿尔托大学做访问学者。她凭借聪明、努力以及不放弃自我的信念,一步步迈向了更大的世界。
世俗标准下,小小摆脱了父辈干体力活的桎梏,顺利拿到了名校的硕士和博士学位;精神意义上,她引用尼采的哲学理念描述这个历程,从骆驼变成不断扑向一个个目标的狮子,再回归到求知若渴的赤子。
今年,小小结束芬兰为期8个月的访问回到深圳,5月,她的自传《小小浮浪人》出版,小小是她的笔名,浮浪是她对自身生存状态的描述。
我们和小小通过视频通话聊了聊。以下根据她的讲述及书稿内容整理。
穷山沟里的日与夜
我是小小,今年30岁,出生在河北省张家口市康保县下面一个穷山沟。在我四五岁时,生母就离开这个家了,当时父亲在北京打工。
之后,父亲把我带到北京,在丰台区西道口租了一间小房子,里面有一张炕、一个灶台和一个柜子。当时我只有六七岁,我们住的房子没有自来水,距离打水的地方有几百米,又瘦又矮的我,每天拎起像汽油桶那样大的一桶水到家,生火烧炕烧热水,这样父亲回家后就可以休息了。
在我八九岁时,继母来了,生活变得提心吊胆起来。有一次吃饭,她和父亲、二姐姐坐在炕上,我坐在小板凳上夹菜,继母突然往我头上重重敲了一拳:“你怎么夹菜呢?没教养!”
我当时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在班里凡事都喜欢拔尖儿,经常考全班第一名。有时我把奖状拿回家,继母好像见不得我成绩好,总是用打火机把奖状烧掉,留下一地灰烬让我扫干净。
自从继母烧了我的奖状后,我失去了好好表现的动力,再得到奖状会随便塞进课桌里。直到我上初一那年,继母认为我没必要继续读书了,父亲联系远在山西太原的三大爷,给我找了份饭店服务员的工作。
工作的餐厅包住宿,员工住在地下室,里面昏暗无光,放了七八张上下床,每人一张床铺、一个枕头,睡觉的时候总能闻到潮湿发霉的味道。
我的工作是给客人介绍菜品、点菜、端菜、在包房门口守着。清台的时候,通常需要两人配合,一人把上面的转盘翘起来,另一人把下面桌布快速地抽出来,放在篮子里统一清洗。铺桌布时的力道很重要,必须得甩得均匀,不然帘子下坠不好看。
服务员的工作只做了半年,我又回到了北京,在二哥的一家小公司里打工,主要负责打电话卖手机,上班地点就在小区里,我们白天在客厅上班,晚上在卧室睡觉,管吃管住,但是工资很少,我只记得有一次拿到了二百块钱。
这份工作也没有持续很久,堂姐在通州郊区的暖气片工厂给我找了份组装的工作,我拎着一个只有几件简单衣物的小包,开始进厂打工。
2009年的一天,我在下班后突然接到许久不联系的亲戚电话。电话那头,她告诉我:“你爸快不行了,快去医院!”我到医院时,父亲已经被送进了ICU。但即使住进了这里,父亲还是很快去世了。
当时,父亲才四十岁出头,我十六岁。
做了十几份底层工作后,我决定重新上学
父亲的离开是一件随时会让我掉眼泪的憾事,但某种程度上,这也成就了现在的我。如果父亲还在世,他和继母会不会让我早早结婚以便获得彩礼?他们会不会干预我的每一个决定?我是不是一生都要像只骆驼被驱赶着走?
我又陆续做过网吧收银员、电话销售、快递客服、行政打杂等十几份工作,还发过小广告,被骗进过传销组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