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洛杉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散步”。这些年,穷人们被驱逐出家门,逐渐掌握了街头生存的野蛮智慧,以帐篷或四面糊满透明塑料薄膜的车为基地,占领了街区。被疼痛困扰的人们容易药物上瘾,精神上的痛苦则要靠毒品来麻醉,抢劫和偷盗随之而来,没有蛮力的女人通过“接活儿”购买食物和毒品,这些底层人被命运的螺旋卡死。
一年前我初来洛杉矶,深夜时分饿得不行,无视警示,鼓起勇气出门,冲向唯一一家还在营业的炸鸡店。一边盯着地图导航,一边用余光警惕地环顾四周,不时加快步伐,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张望,俨然逃犯模样。一路有惊无险,就在我刚刚坐定,咬下一大口挤满辣椒酱的鸡肉时,却透过玻璃橱窗看到街对面,一个壮汉突然倒在地上,开始打滚、抽搐。
此后一年,我会无数次在街上看到这些由于吸食毒品过量而精神失常的无家可归者,扭动着身躯,行走姿态与《行尸走肉》中的丧尸别无二致,只是他们不惧怕阳光,在白天也活动如常。我会慢慢习惯与他们共存,直到看到他们从对面走近也不会躲到马路另一侧,直到夜晚可以自如穿过帐篷堆。
市中心散步:流浪者与美国的AB面
去年夏天,我做了一个关于科技能否改善流浪者现状的选题,为了接触这个群体,我和我的小组成员去了洛杉矶最大的无家可归者救助组织“午夜使命”(Midnight Mission)当志愿者,为流浪者分发餐食。
站在“午夜使命”的屋顶望下去就是洛杉矶最大的贫民窟游民巷(Skid Row),你很难想象这里是洛杉矶市中心,住着全世界最富有的名人和政客的好莱坞就在距此几英里的地方。
在这里,我遇到了受访者Zeus。他出生在纽约一个充满犯罪和毒品交易的社区,那里的孩子往往以加入帮派开启他们的人生。Zeus从8岁开始接触说唱,13岁录制唱片,同年,父亲入狱。在父亲缺席的13年里,母亲对他充满厌恶并施加虐待。18岁时,他被外祖母赶出家门,开始了无家可归的生活。接下来的人生,他贩卖可卡因,入狱;出狱后又因信用卡诈骗而二次入狱。2015年,Zeus口袋里揣着仅有的200美元,买了一张开往洛杉矶的单程火车票,决心重启人生。他在好莱坞山间流浪,彻底远离街头犯罪,一边表演Rap一边通过非营利组织学习新技能,直到遇到他的制作人,微薄的演出收入让他摆脱了无家可归的状态,而他在社交网络上也有了超过3.5万名粉丝。


我问Zeus,为什么愿意分享他的故事。他说,因为他不想成为过去痛苦经历的产物:“我不想成为我糟糕的家庭和监狱生活创造出来的一个产品,我不想让那些经历来决定我是谁。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意识到,我可以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