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庆龙:社会磁场变了,人也变了
作者 黄靖芳
发表于 2024年12月
AI创意图(制作/本刊记者 郭嘉亮)

“提不起兴趣去干一件事情”“明明什么都没干就累了”……心理上的低效能状态蔓延在不同的生活场景里,有时候,处在“低能量”中的人们想问问自己: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心理机制而言,“低能量”的情况值得探讨——比如,一个人是如何从“正常能量”降落到“低能量”的?心理防御机制又是如何被触发的?陷入泥淖后,普通人要如何照料自己?

崔庆龙是一名独立执业的心理咨询师,也是一位心理学博主,在微博拥有84万粉丝。在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心理学的受众范围并不算非常广泛,但是他的内容经常引发深度共鸣。

崔庆龙提出过“心理潮湿”的概念,形容那种引发情绪的事件结束后,心理长期存在的一种低落感。这样的潮湿,反映着体内能量的储蓄账户出现了收不抵支的情况。

这背后自然有着经济下行等特定的社会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有理由也有必要让自己的内心抵御蚕食。“我们如何体验一件事情,在于我们用何种方式进行经验的组织。”崔庆龙表示。

崔庆龙也提醒,各种带有诊断性质的人格障碍概念属于医学范畴,需要专业人士的判断和诊疗,如果过于孤立地看待,随意给人贴上标签,带来的只是批判而非理解。在公共流行语境中,应当谨慎使用这样的病理学表达。

以下是崔庆龙和南风窗的对话。

从满电量到低电量

南风窗:社交平台上,大家关于“低能量”有着各种各样的描述。在你的观察里,我们能否对“低能量”进行一个较为清楚的定义?其中,触发该状态的社会情景有哪些?

崔庆龙:心理学上形容能量的高低,有“高活力”和“低活力”的说法,指的是情绪唤起水平的程度。简单来说,一极是兴奋,另一极则是低落,唤起水平高时,人是稍稍亢奋的状态,这和躁狂的兴奋不同,是做起事情来很有劲头、跃跃欲试的样子;反之,则是自体内聚性不足,对事情的投入程度和情绪状态较低。

当然,能量的高低有先天差异。有的人天生就精力饱满,也有的人天生精力会少一点,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差别。

除此以外,生活里的能量也是有固定额度的,是会被支取的。当一个人的能量支出大于其回报时,往往会触发其低能量的状态。

具体情景来说,触发点也许是一份高负荷的工作。如果大多数公司能做到朝九晚五,那么,上班族的能量收支还算相对平衡,但现在普遍是“996”的工作状态,慢慢就会累积起一个长期的失衡状态。

其次,对家长来说,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譬如,现在的父母白天工作,晚上下班后还要负责辅导孩子,这相当于他们一天干了两份全职工作,在这个群体身上,自然也会出现心理收支失衡的情况。

南风窗:在低效能的心理状态里,人的行动等级也会较低,只能做一些低反馈的事项,像刷视频、强迫性购物、暴饮暴食等等。此时,个人对外部世界的需求是怎么样的?

崔庆龙:这个需求一定是高的。首先,人在低能量的状态下,肯定渴望有很多的能量的注入,即使只是频繁地刷手机,也是在寻求一种反馈和刺激。

想象当一个人累了一天后,他虚弱地躺在沙发上,这时候他一定是需要很强的反馈和真正的刺激的;但是,囿于能量水平,他只能选择低反馈的事情,这是一个“高需求但低行动”的现实悖论。

南风窗:每一年社会上都会流行不同的性格测试,前两年MBTI的测试很火,今年延伸出了“浓人”和“淡人”的说法。我发现,“淡人”跟“低能量者”两者会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一样,一个人可以同时是淡人和高能量者吗?

想象当一个人累了一天后,他虚弱地躺在沙发上,这时候他一定是需要很强的反馈和真正的刺激的;但是,囿于能量水平,他只能选择低反馈的事情,这是一个“高需求但低行动”的现实悖论。

崔庆龙:有可能的,这让我想到“慎独”这个词,也许它们之间有相关性,也可能没那么高的相关性。但是,我认为两者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有一阵子我的社交还挺少的,那段时间我不是想离群索居,而是有很多感兴趣的学习任务要完成。早上起来后,我会先冥想20分钟,随后便捧起书在沙发上阅读,在这种状态下我能很认真地看上三四个小时。

这个状态持续了大半年时间,纯粹是我的兴趣使然,那时我和很多事物保持着距离,没有对外界投入那么多关注,但是我觉得很舒服。

本文刊登于《南风窗》2024年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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