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锦华对全球范围内电影行业的女性崛起现象曾有过一个判断:电影行业在衰落,男性弃船而逃,女性挺身而出。丁涵和周乔的感觉则是,男性没有弃船,只是更多优秀的女性创作者上船了。
丁涵和周乔结识于一个西藏题材项目。
她们是经验丰富的编剧,在业内多年,都有自己的代表作。
丁涵的新播剧是《山花烂漫时》(下称“《山花》”),讲述张桂梅在云南华坪办女校的故事;周乔的新播剧是《日光之城》(下称“《日光》”),讲述西藏当地青年在乡创业的故事,同时细密温情地展现西藏当地一个大院里的日常生活,是当下极为少见的西藏生活剧。
丁涵正在创作一部西藏题材相关的电影,而周乔所在的团队曾为《日光》在西藏调研采风,访谈100多位各行各业人士后写出了《日光》的剧本。
对丁涵来说,前期与周乔的神交如同一场奇遇,在雪域高原的日光下,她们曾经走过同样的路,领略过同样的风景。
丁涵的眼睛很大,留着优雅的短发,看似温柔,实则敏锐,言谈有力量。
周乔语速快,说话时一直用手捋她的短发,似乎它们挡在额前,影响了思考。
从小学初中开始,写作让丁涵感到快乐,让小朋友犯难的作文,她永远“纸不够”。这个独立勇敢的女孩18岁考上中央戏剧学院,后在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学习剧作,毕业后成为一名编剧。
周乔则受到爱好文艺的姐姐影响,心里一直有创作梦。最初她在中国人民大学读新闻系,毕业后在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攻读硕士。在真正成为一名编剧之前,周乔曾经在一个禁毒教育单位工作,接触警察、监狱、戒毒所——这些经历为她后来的创作积累了素材。7年前,她辞掉工作,写了一个大纲和前三集剧本,投到影视公司正式入行。
两位编剧在接受南风窗专访当天才第一次见面。她们一位来自甘肃,一位来自内蒙古,年龄段不同,职业路径不同,擅长题材不同,却共享相似的生命经验和创作体会。一个问题抛出去,接到两种回答,拆开一看,其实都从同一个起点出发:作为女性编剧,她们以手写心,回应时代的需要。
“事业与家庭”,是这次采访的高频词。两位编剧自认事业型女性,都出生在父母支持女儿做事业型女性的家庭,如今也都组建了可以支撑她们做事业型女性的小家。
于是我抛出问题:假如进入影视行业是游戏开局,一个事业型的女性编剧,她的故事线,会是什么样的?
同时孕育两个“孩子”
她们用自己的职业经历来回答。
《山花》的剧本大纲确定之后,进入剧本创作阶段,正是开疆拓土的时候,丁涵发现自己怀孕了。身体急速变化,她担心自己的状态影响项目进度,想退出编剧团队。在制片人李行和总编剧袁子弹的挽留下,她继续创作,开始了同时孕育两个“孩子”的旅程。
姥姥跟宝宝说:“快来看,这是妈妈写的电视剧。”那个在剧本创作阶段踹肚子的小人儿就坐在丁涵旁边,看到宋佳饰演的张桂梅出场,他兴奋地大喊:“老师!妈妈!”
生育周期与创作周期一直在赛跑,剧本初稿即将完成时,丁涵的孩子出生了。等她坐完月子,二稿的修改工作开始了。等到《山花》拍摄完成今年播出,孩子刚好两岁。首播那天,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姥姥跟宝宝说:“快来看,这是妈妈写的电视剧。”那个在剧本创作阶段踹肚子的小人儿就坐在丁涵旁边,看到宋佳饰演的张桂梅出场,他兴奋地大喊:“老师!妈妈!”
对丁涵而言,这是一种特别奇妙的体验。回忆整个历程当中的辛酸“自不必多言”,孕早期时受到激素影响,她每天处在无法控制的困倦中;孕晚期肚子大到基本坐不到椅子上。丁涵回忆:“最燃的是写高考那段戏,因为预产期快要到了,我跟剧中的学生们一起倒计时冲刺。”她想在分娩之前多写一点,经常熬夜,“我熬孩子也熬,有时候半夜三四点钟,他在我肚子里也在手舞足蹈”。写完高考戏份,丁涵入院待产,她曾由衷地感叹:“我自己也像经历了一场大考。”
周乔听到这里,给出了另一个解释:“其实有可能是女性在怀孕的时候,激素变化导致整个人的状态跟以前不一样,她可能更容易在一个精力旺盛的水平线上。”这是一个与“一孕傻三年”截然不同的解释,有些女性在经期和孕期,生命潜力会被激发。
周乔觉得,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人生完孩子会抑郁,“在孕育生命的时候,她把太多的能量调动在这件事上了,等到分娩之后,就会出现一个特别明显的下滑,或者说空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