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拿到复查报告,看到报告单上那行“未发现异常,按时复查”的小字,我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老张比我还高兴,他笑着说:今天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走,中午去一品江南撮一顿,我买单。
我看着他,六十多岁的人了,岁月在他身上也刻下了深深的印痕,花白的头发,脸上深深浅浅的纹路,腰杆也不似年轻时挺拔。
我叫张玉芬,今年五十八岁,和老张,也就是我老伴,已经结婚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一瞬而过,好像昨天我们俩还在吵架,我们的女儿躲在角落里伤心地哭。可一转眼,我们已从青丝到白发,我们的女儿也早已成婚,当了妈妈。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由不让人感叹。
认识老张的时候,我才二十四岁,刚从医学院毕业,那时候还不怎么流行自由恋爱,是我妈的一个同事李姨牵的线,第一眼见到老张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标标准准的小张,我没有什么感觉,印象里只觉得他很高,185厘米的他站在156厘米的我身边,就像一棵挺拔的树。那时他刚从部队退役回来,在食品厂当经理。
老张对我很满意,他对介绍人说我文静,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个过日子的人。第二次见面,老张送了我条羊毛围巾,说是专门让人从北京国贸带回来的。我觉得他人挺细心的,再加上我父母对老张也很满意,两家人也算门当户对。半年后,我们结了婚。一年后,生下了女儿雨桐,为了更好地照顾女儿,我们还从老家请了个保姆。
刚开始那几年,我们确实过得很幸福,老张把我和女儿照顾得很妥帖,家里的大小事他都不让我操心。他常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得起,也养得起。
后来,老张所在的食品厂改制,他因为工作能力强,为人正直,当选为食品厂的厂长。
那时的我很开心,也有些小骄傲,觉得自己的男人很有本事,夫荣妻贵,任谁见了老夸我好命。却不知命运馈赠的礼物,一切都标好了价格。
二
当了厂长后的老张,一下子忙起来,他有出不完的差,开不完的会,家成了他的旅馆。而我在私立医院上班,忙不说,还需要经常轮值上夜班。女儿雨桐身体又弱,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感冒发烧。刚开始老张父母还能帮我们带一带孩子,但后来有一次,他妈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一下子摔成骨折,虽然几个月后她慢慢好起来,但老张担心她年纪大了,怕再出什么意外,不敢让他们再过来帮忙。我父母还要照顾我弟弟家刚出生的孩子,也腾不出手。思来想去,老张劝我辞职,一是他的工资完全可以覆盖我们家庭的开销,二来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确实得有个人作出牺牲。他不断地说服我,保姆再怎么好,能有亲妈照顾得周到?
第一次听老张这么说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又好不容易进了这家医院,虽然不是三甲医院,但待遇也还不错,我可不想当什么全职妈妈。
但不久,我内心也有了动摇。保姆人虽然不错,但她没什么文化,不会说普通话。我有时候忙,想让她给孩子读几本绘本,但她那蹩脚的普通话,让我听得都挠头。除此之外,她生活习惯也差,雨桐常常不洗脚就上床,在床上吃东西,说了她很多次,她说着好好好,背地里却对孩子说,乡下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还不是都健健康康长大了。
一次我去外地培训,临走的时候发现女儿有点蔫,我叮嘱她好好观察孩子,实在不行马上去医院,她说让我放心。结果三天后我从外地回来,看到女儿小脸通红,一量体温孩子烧到了39℃多,再拿起听诊器一听,在肺部听到了明显的啰音。我马上带孩子去了医院,并做了CT,不出所料,孩子是重症肺炎。
好在救治及时,住院后孩子很快好了起来,但我和老张仍然吓得不轻,问保姆,她说自己以为孩子只是普通的感冒,没啥大事,就只给孩子吃了点退烧药,谁家孩子没事老往医院跑。
三
这件事后,我后怕不已,对保姆有了心理阴影,总是怕她照顾不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