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年,我和邵来勇泪流满面地吃了一顿肉。
那天他一下班,就忙碌起来。水里放生姜,葱段,加上两块五一包的炖肉料,五十块钱的五花肉切成片,加老抽上色,料酒去腥,锅开时,肉香味呛得我直流口水。
肉熟之后,我夹出一块,迫不及待地哧哈着放入嘴中。
真香啊。
2015年的冬天,我们连吃顿肉,都能吃出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那时我们两人顾不得谦让,肉一出锅,就大口小口吃起来。
吃着吃着,邵来勇就流泪了,一连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从遥远的东北来到南方小城已经半年多,邵来勇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房租要近两千块,我还没找到工作,两个人过着最穷的日子。
是真穷。穷到我能感觉到那种一分钱真的要掰成两半儿花的迫切,穷到两个人顿顿吃白菜豆腐清水煮面吃得满脸菜色。
当初总觉得有爱饮水饱,现在才觉得影视剧里的两人在一起再苦再累也不怕是多么虚伪多么不现实。
这顿肉,是我从林浩那里接的活儿,帮他写一个翻译文稿,两百元算是订金,事后再付剩下的八百元。
好歹是外快,我和邵来勇一商量,就想打打牙祭。
嘴好受了,半夜里,因为长期没有荤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泻。
怕花钱,先前还不敢去医院,但反复跑了几次卫生间后,邵来勇出现了脱水的情况,不得已,两个人相扶着去了医院,用身上仅剩的五百元交了住院押金后开始输水。
第二天,我的身子先好了些,但邵来勇却还需要住上一天院。
再住院就没钱了,我想到了林浩。
2
林浩是通过某网络平台找到我,让我帮忙写翻译文本的。
小城市,需要翻译文本的客户极少,我没找到工作之前,当成了个闲职,广告发布在网站上一个月后,林浩打来电话,说有个工程机使用说明,想翻译了打成文本,他承诺给一千块钱。
两个人见面取说明书时,我发现林浩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工程小老板的油腻模样,相反,还有些书生气,气质也不错。
没想到,第二次找他,是想借钱。
说白了也不是借,是预支吧,而即使是预支,我面皮也薄得张不开口,支支吾吾地在电话里说:“是这样,林总,我急用钱,你能不能把那个酬劳,先给我五百,我保证,尽快完成稿件。保证。”
林浩没问为什么,默默给我转过来了余下的全款。
有了这次借钱,我就觉得欠了林浩,但这欠又不知从哪里补。
偷偷给妈妈打电话,我把这次吃肉的事情,当成笑话讲给了她听,没想到,妈妈听后半天没笑,难过地叹口气,说:“你就低头服个软回家不就行了。你爸就是个嘴硬。”
我没接她的话,沉默着。
和邵来勇恋爱时父母就不同意,他家里穷,而且还不是本地人,但自小性格强硬的我,全然听不进他们的劝阻。
我和父亲因为这场恋爱,闹得四邻皆知,况且我家那一片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家庭,父亲因为我偷着和邵来勇登记,狠狠扇了我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后,就是一年多的疏离,和一切为爱奔赴的勇敢一样,我和邵来勇来到了南方这座小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新的生活,如此不堪。
3
有段时间,眼见着邵来勇挣的钱花不到月底,我就愁。
他在公司里忙得像狗一样,回到家里,狗却不撒欢,躺倒在床上就睡。
起初还有些心疼他,可后来就生出了些抱怨,抱怨多了,两个人难免会吵,吵得不可开交时,又会说些伤人的话,比如说当初就不应该跟了你,另一个反唇相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