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藏有任伯年《米癫拜石》纨扇一幅(图1),此作绢本设色,画面题款为“光绪癸巳夏六月,山阴任颐伯年甫”。据此可知这幅纨扇创制于18 93年,即任伯年逝世的前两年。画面描绘一文士身体前倾作佝偻拜谒状,腰带又显露出其官员身份。此作取自“米芾拜石”的典故,据《宋史》记载米芾:
冠服效唐人,风神萧散,音吐清畅,所至人聚观之。而好洁成癖,至不与人同巾器。所为谲异,时有可传笑者。无为州治有巨石,状奇丑,芾见大喜曰:“此足以当吾拜!”具衣冠拜之,呼之为兄。
米芾以书法辞章闻名于世,且言行举止怪诞放肆,颇有离经叛道我行我素的文艺青年气质,“冠服作唐人,所好多违世异俗,故人皆称米癫”(魏平柱编著《米襄阳年谱》)。“拜石”之说也是据此而来。

拜石传说
关于“米芾拜石”的传说,另有数个版本的记述:
米芾诙谲好奇。在真州,尝谒蔡太保攸于舟中,攸出所藏右军王略帖示之。芾惊叹,求以他画换易,攸意以为难。芾曰:“公若不见从,某不复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坠。攸遽与之。知无为军,初入州廨,见立石颇奇,喜曰:“此足以当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闻而论之,朝廷亦传以为笑。
此为宋人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十所记。《石林燕语》内容类似《世说新语》,如同一个喜好道听途说的“ 段子手”将国朝奇闻异事娓娓道来,真伪与否难以考证。另有宋人费衮《梁溪漫志》卷六记述:
米元章守濡须,闻有怪石在河嵎,莫知其所自来,人以为异而不敢取。公命移至州治,为燕游之玩,石至而惊遽,命设席拜于庭下。曰: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言者以为罪,坐是罢去。其后竹坡周少隐过是郡,见石而感之,为赋诗,其略曰:“唤钱作兄真可怜,唤石作兄无乃贤。望尘雅拜良可笑,米公拜石不同调”云。

《宋史》为元代脱脱等人所修撰,其中有关“米芾拜石”的记述,很可能摘选自宋人笔记一类。宋杜绾《云林石谱》记到:“又米芾为太守,获一石,四面巉岩险怪。但石所出不广,佳者颇难得。”按《米襄阳年谱》所记,米芾完成拜石举动是在1105年,时年55岁。倪瓒在其《云林诗集》中刊有《题米南宫拜石图诗》一首:“元章爱研复爱石,探瑰抉奇久为癖。石兄足拜自写图,乃知颠名不虚得。”
从诗中所述,可知米芾曾经根据自己拜石经过,图绘《拜石图》一幅。此作似乎在后代被多人观瞻,元代张雨、柯九思,明代李东阳、邵宝均有《题拜石图》的诗词流传。另有宋林干《米拜石》诗:“ 危疑欲堕石,怅然曰米拜。吁嗟千古情,乃知颠名不虚得。”同时代的周紫芝也有“米公拜石诗”:“唤钱作兄真可怜,唤石作兄乃无贤。望尘雅拜良可笑,米公拜石不同调。”虽然宋代文人多有诗歌咏颂,但是翻阅米芾自己的相关著述,却并无有关拜石的诗歌之类流传。米芾喜好收藏石砚,曾著有《砚史》一书,详细分析各种制砚石材及其特性所在。在其诗歌中“石”作为咏物的意象符号也多有出现,但并无明确记载自己有过“拜石”经历。另在米芾《宝晋英光集》中,与“石”有关的记述,也仅是与其历来所癖好收藏的砚石材质有关:
吾老年方得琅琊紫金石,与余家所收右军砚无异,人间第一品也,端歙皆出其下。新得右军紫金砚石,力疾书数日也。吴不来斯,不复用此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