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龙潭水怪
作者 王力
发表于 2025年3月

一、一篇无稽之谈

我的朋友赵辉博士是个极度严谨的人,一直以来他对远古生物保持着浓厚兴趣,发表过很多相关的论文,其中有不少被公认为权威。他曾研究过上百块海纳螈的化石,并在一篇论文中详细阐述了它们在幼年期和成年期的游速变化规律。他还写过一篇系统分析邓氏鱼两侧的鳍对保持平衡和前进速度的影响的文章,引起很大反响。不过事情总有两面性,严谨的性格让他在学术海洋里畅行无阻,却也导致他在感情道路上屡屡碰壁。

过于严谨的人往往也爱较真,我的朋友习惯执拗于一些小问题,于是那些本该轻松愉快的见面,最后往往以一场激烈辩论收场。参加完第九十九次情感交友活动,我的朋友离场时仍然孤身一人。那些与他见过面的女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那位老兄能把你怼到怀疑人生”,他母亲时常说的一句话是“我都快被他气死了”。对于这一点,我同样无可奈何,也爱莫能助。

有天下午,我的朋友脸色铁青地来拜访我。一进门,他将一份杂志摔在桌上,满脸愤愤地说:“现在的学术真是如同儿戏,像这种无稽之谈居然还能刊登在《探知》这样的高端学术杂志上!”

我拿起杂志,随即看到一个怪异的标题:《关于翻龙潭水怪的真实身份:远古水中霸主克柔龙的种族延续》。

我想起来,翻龙潭水怪曾经引发过生物学界一次热烈的讨论,后来几乎没有人关注了。别的先不论,我佩服于这位作者的脑洞。水中的神秘生物确实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然而将其定义为千万年前的生物残余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他问我:“你怎么看?”

我说:“这个标题嘛,听起来像那种科幻猎奇的玩意儿。”

他说:“我觉得那位作者很有写科幻小说的天赋,以后也许能拿到雨果奖。但这种天赋用在学术上显然是不合适的,后者需要的从来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作为依据。”

我很认同他的话,却也对那篇标题下的内容产生好奇。人与生俱来有着猎奇心理,尤其那些如今以化石形态存在的远古生物,时刻都吸引着人们去一探究竟。就拿克柔龙来说,它生活在白垩纪早期,属于海生爬行动物的一种,是上龙的一个分支,而上龙属于大名鼎鼎的蛇颈龙的一个分支。与蛇颈龙相比,克柔龙的体型更小,行动也更加迅速。克柔龙的化石最早是1889年在昆士兰发现,该地在一亿两千万年前属于一片浅海。以上就是我对这个远古水中掠食者的全部认知。

而“水怪”一词看似荒诞,实际上人们已经为此争论了好几个世纪。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人信誓旦旦称目击了水中的神秘生物,国外较为著名的水怪有英国尼斯湖里的“尼西”,加拿大欧肯那根湖里的“卡布罗龙”。国内的水怪就更多了,长白山天池水怪、猎塔湖水怪、喀纳斯湖水怪、赛里木湖水怪,等等。更加夸张的是,有人还一本正经地宣称,自己曾经在非洲刚果沼泽地深处看到过早已灭绝的迷惑龙在月光下伸展脖子。

我的朋友俨然一副绝不姑息的姿态,他的心情完全能够理解,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所钟爱的事业上存在那么多弄虚作假的东西。

我笑着说:“那你打算怎么办?是想直接把作者叫出来骂个狗血喷头,还是写篇文章狠狠驳斥他的观点呢?”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去把真相找出来,让那些胡说八道的家伙就此闭嘴。”

我差点儿大笑起来:“你指望我去把那个千百年来潜藏在水底的庞然大物揪上来,在太阳底下拍几张特写吗?”

他说:“揭开谜底的方式有一千种,我相信找对方法就能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提议近乎疯狂,虽然也散发着强烈的吸引力。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情充满好奇,记得小时候母亲曾在地摊上给我买过一套《世界未解之谜》,之后我如痴如醉地看了一个多月,小伙伴来找我玩也闭门不出,母亲险些以为我得了自闭症。可是,我难道就该因此答应这个近乎荒唐的请求吗?只身一人前往一个人迹罕至的湖边,试图与躲藏在湖里的一个庞然大物打个照面?这件事情的风险系数可不亚于把那些贪婪狡诈的罪犯从市中心密集的人口中揪出来。要知道,那是同超出人类认知与理解范围的力量抗衡。

那个午后,我的朋友离开时,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神情。出门前,他还回过身来说:“我始终觉得,人类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奔赴真理的勇气。”

我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事实上,我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探寻一个在自然界已经存在千百年的谜团呢?

他离开后,我去网上搜索了水怪的资料,其中有一段来自晚清重臣、主持虎门销烟壮举的林则徐在被流放期间写下的见闻日记《荷戈纪程》,当中这样记载道:“赛里木湖四面环山,诸山水汇巨泽……波浪激涌,似洪泽湖,向无舟楫,亦无鱼鲔之利……中有神物如青羊,见则雨雹。”无独有偶,清代诗人萧雄的著作《赛喇木泊》中也提到一段:“赛里木湖深不可测,无鱼虾,惟夜间时闻博激吟吼声,非神物必怪物也。”

当晚,朋友又发来语音消息:“白天我说的事情,希望你认真考虑下。”

戴玲玲正好听见,问道:“你那位学究同学委托了你什么事啊?”

我说:“他希望我去把翻龙潭里的水怪抓上来让大家看个明明白白。”

话音刚落,只听见“噗”的一声,戴玲玲急忙扯了张餐巾纸往嘴上捂去。过了半天,她才冒出一句:“疯了吧他?”

二、意外之旅

不得不说,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那么凑巧。

仅仅过了一天,主编交代给我一项任务:去一个盗猎事件频发的湖边调查采访。那个地方就是“翻龙潭”。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当我的朋友在极力说服我的时候,主编正好从门外经过,还停下来系了下鞋带。所以当时有几句关键的话,我不能确定它们没有落进主编的耳中。

“翻龙潭连通着国内两大水系,周边地区是一块生态环境保护较好的湿地,长期以来有着丰富的生物种群。除此之外,翻龙潭千百年来流传着一个传说,里面生活着神秘生物。这次去,你不妨顺便探索一番,要是把这个谜团解开了,没准会轰动整个学术界,到时候你就声名大噪了。”说完,主编还哈哈笑了几声。

对我来说,声名大噪就不必了,不过,那个未解之谜经过主编之口说出来,便让我有了一探究竟的正当理由,我内心的兴趣终于蹿到了最高。

接下去,主编问道:“你看这个任务需要去多久?”

我说:“像这种没影子的事情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很难探个究竟。”

主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人们的好奇心可等不了那么久,我最多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

我瞬间愕然。用一个礼拜的时间将一个已经存在千百年的谜团解开,听起来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当我看见主编眼神里那股炽热,顿时明白他内心对此也是同样的好奇和迫切。因此,这项任务势在必行。

主编说:“我会给当地政府打电话,请他们安排好你在那里的一切事宜,千万要注意安全!”说完,他拿起电话就打。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戴玲玲,她立马一脸震惊地说道:“那位学究疯了,难道你的领导也疯了吗?”

我说:“那些未知领域的东西去探究一番也挺有意思,就算最后无功而返,回忆起来也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戴玲玲很坚定地说:“我不希望你去做这么荒唐的事情,更不允许你去冒那种险!”

说到后面,我们吵了起来,到头来谁也没有说服谁。第二天我起床时,行李已经在客厅打包好。戴玲玲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她朝我看了一眼。从她的眼神里,我明白她仍然没有理解我的决定,但她知道她只能支持。

吃完早餐,我拎起行李出发,她默默送我到门口。分别前,我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给你讲一个又长又有趣的故事哈。”

下一秒,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衣服上。她说:“你能回来就好。”

我笑着说:“出去一个礼拜而已,主编只给我这么点儿时间,可能就是怕你等急了。”

她瞬间破涕为笑,我拎着行李踏上征途。

单位安排了辆车送我,但是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的地方就停步不前了。我看了看前方很是糟糕的路况,只好让司机师傅停车。

师傅说道:“还有很长一段路呢,你确定就在这里下车?”

我说:“车子在这样的路上开到终点非报销了不可。”

司机师傅有些为难:“那我回去以后……”

“您完全可以跟主编说,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并且愉快地挥手道别。”

他放心地笑了笑,一踩油门远去。

我将行李放在地上,舒展了下身体,准备开始下阶段的徒步毅行。我曾经多次在系统组织的毅行活动中夺冠,所以接下去区区几公里的路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走了不到一公里,后面突然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当我回过身,一辆马车在我眼前停下。赶车人对我说:“上来吧,我带你到目的地。”

相信这一定又是主编巧妙的安排。我兴高采烈地跳上车,在颠簸中一路畅行。车上装着蔬菜、水果、米面以及油盐酱醋,此外还有一大坛子白酒。这辆车应该是去送给养的。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夕阳已经下坠,没一会儿,夜幕就拉开了。

下车时,我问赶车人:“翻龙潭在哪个位置呢?”

赶车人指向夜色中远方的一团暗影,那个地方没有半点儿光亮,或许就连月光都不曾映照那里,因此有太多待解之谜。没准那个神秘的身影这会儿就在岸上逡巡,悄然演绎着上万年前大地生物的生活习性。

赶车人将车上的食物搬运下来,我主动上前打下手,于是一袋二十斤重的白面就压在了我的肩上。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我还主动拿过两棵大白菜。

赶车人笑着说:“你的手握惯了笔,拿这个不太方便吧?”

我努力保持身体平衡,嘴上还要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说:“偶尔也得接接地气嘛。”

我喘着粗重的气息跟随赶车人走去,前方有一缕灯光,那是护林站所在地,总算能摆脱这漫无尽头的荒野了。

我们进门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正冒着香味。有七八个男人围在桌前,此时都站起身来。其中有个男人说道:“我们这可是最后一顿了哦,你再不来,就要饿肚子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淳朴,给人一种踏实真诚的感觉。

赶车人向我介绍,这个男人叫孙永年,是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目前是护林队的带头人。我们将带来的东西放置妥当,然后就一起吃晚饭。

饭桌中央放着一大碗鱼汤,里头有一条鲇鱼,它嘴唇两侧的须还在汤汁里漂动着。

孙永年队长很热情地起身给我盛了一碗鱼汤,并介绍道:“这鱼是沼泽地里钓上来的,虽然算不上什么珍馐,你在外头也是很难吃到的。”

听他这样说,我赶紧喝了一口鱼汤,味道果真鲜美可口。在一干水产中,我从前有点儿看不上鲇鱼,现如今这一碗汤让我的想法从此改变。

在闲聊中,孙永年队长向我说起了翻龙潭周边地区近段时间盗猎事件频发的主要原因:“这里的鲇鱼肉质特别鲜美,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这里捕捉鲇鱼。刚开始大家还规规矩矩地用鱼竿钓,后来有人就没耐心了,开始用渔网捕捞,甚至用电具。想必你也知道,鲇鱼具有过滤水质的作用,这里的鲇鱼被大量捕杀,水质必然会受到影响。大自然的事情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必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此外,他还简单交代了自己以及队友们的职责:“你知道,一个物种要是被大规模地捕杀,势必会对当地生态平衡造成破坏。鉴于此,当地政府颁布了禁令,不允许外人再来此处捕捞鲇鱼。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盗猎。不光如此,他们还临时起意捕杀这里的绿头鸭、白天鹅等珍贵物种,所以政府就组建了森林巡逻队。”

聊到后面,话题不可避免地转移到笼罩在翻龙潭上的迷雾。此时通过他们脸上的表情,我明白当地人对那个传说深信不疑,就像睡谷的居民坚信自己生活的地方弥漫着魔法。

晚饭后,孙队长带我去休息的地方。护林站的宿舍是一个大房间,放着四张上下铺木床,条件是真的简陋。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收拾出来,于是,我就有了一方属于自己的空间。虽然很狭小,但我可以开着灯记笔记到深夜,而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队长笑着说:“晚上他们一个个鼾声都像打雷,怕你受不了。”

我说:“真的非常感谢。”事实上,我的确需要这方安静的空间。

孙队长留下来陪了我一会儿。我提了个请求:“明天我想去游览翻龙潭,能否请你当向导呢?”

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为难神色,我明白,他的内心对那个传说也是深深恐惧的。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但是孙队长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当晚下起了大雨,森林里的雨总是落得毫无征兆。我坐在灯光下写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陈旧的窗户被风推搡着,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雨点落在窗玻璃上,向屋里的人展示出各种奇怪形状,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窗外,大自然正在尽情释放它的伟力,发出激昂的号角声。我与自然伟力仅仅隔着一扇弱不禁风的窗,内心随着风雨声震荡不已。

过了一会儿儿,我停止书写,起身久久凝视窗外的大雨,目光不知不觉转向远方那团暗影。无边无际的雨激起我的联想,那个神秘生物此时是否跟刚果丛林深处传说中的“魔克拉姆边贝”一样,在属于自己的月光里尽情欢腾?它们都来自远古的传说,想必都喜爱浓黑的夜幕以及冰冷的月光,那是对它们最好的掩护。它们犹如旧时光留下的一帧残影,带着些许神秘色彩在人们的记忆中幽幽闪烁着。

突然,我看见那团暗影里亮起一团灯光,在视线里犹如一粒发光的黄豆,转瞬即逝。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内心有个强烈的念头,自己并没有看错。

那到底是什么呢?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我带着疑问入梦。大约后半夜,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当我蒙蒙眬眬睁开眼睛,窗外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也可能是闪电投下的阴影,巨大的困倦让我没有动力起身追查。

三、湖上寻踪

第二天,我走出卧室看见一艘木船已经等待启航。

得知目的地,有位队员朝我看了几眼。他用眼神告诉我:最好别去。他当然没能劝阻我,后来,木船载着兴致盎然的我出发了。

我们沿着翻龙潭一路而上,大约是昨晚下雨的缘故,阳光分外耀眼,点点碎金在水面发出一片炫目的光晕,就像那个神秘的传说若隐若现。小麂灵动的身影在岸边草丛里一闪而过,野兔正飞快地奔上土坡,岩石上有几只渡鸦在高谈阔论,而这片和谐的气氛被随之而来的鹞鹰打破,当它的爪子稳稳落在地上,原先在这里狂欢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鹞鹰落在刚才那块群英荟萃的岩石上,得意地将脑袋左右甩动。即便与一顿大餐失之交臂,也丝毫未影响它愉悦的心情。等我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它已经成为翱翔在天空中的一道光。我意识到,领略自然美景的最好方式是用双眼注视。倘若没有那个恐怖的传说笼罩,人们一定会觉得这里是个能让自己忘记烦恼的地方。

当我低头注视水面的时候,随即大喊道:“快停快停!”

小木船猛地停住,我飞快地将手探入水中,等再摊开手掌,手心正趴着一只奇特的动物。它的身体是黑色的,长着四只脚和细长的尾巴,背上分布着一排排金色的小疙瘩,看起来如同驮了好多小金粒子。

孙队长有些惊魂未定,说道:“刚才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水怪现身了。”

我笑着安抚他:“放心,水怪不会在大白天出来的,要不然身上的神秘光环就没了。”

当看见我手心里的奇特动物,他也笑了起来。他说:“我们这里把它叫作‘金麒麟’,会给人带来好运的。”

从外形来看,这种奇特动物应当属于蝾螈科的一种。我心里冒出个猜想:要是这里出现了一只大号的金麒麟,那么水怪的传说就完全站得住脚了。放在手心观赏了一会儿后,我将这头瑞兽放回湖里,它的身体在水中摆动了几下就无影无踪了。

孙队长提醒我说:“别轻易把手伸到水里哦,免得被水怪一口咬住。”

我“哈哈”干笑了几声,看来当地人的思想真的受水怪影响不轻。不过,要是戴玲玲得知我贸然将手放入一片传说有怪物的水域,肯定会把我骂个狗血喷头。

我们在一片浅滩上搁浅,孙队长一脸兴奋地说:“昨晚刚下过雨,我去树林里看看有没有松菇。那东西用来煲汤可美味了。要不要一起?”

我笑着摇摇头,他说:“那行,你千万别走太远,更不要下水。”说完,就向树林深处走去。

我沿着一片浅滩漫步,无意间看见水底有一组脚印,看形状是某种大型生物留下的。到底是河马、鳄鱼还是……突然,问题的答案指向水底那个传说中的生物。难道它刚刚上来透了透气,而我们很不巧地在它重新潜入水里后才到达?

内心巨大的兴奋让我把对这片未知水域必要的警惕抛到脑后,我脱掉鞋袜卷起裤腿走入浅水,随后发现那些脚印已经变作化石,想必从最初形成到眼下已经历千万年时光变迁,也侧面证明此处在远古时期就是物种繁荣。既然如此,有那么一两种古生物侥幸躲过生物灭绝延续至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此前弥漫在湖面的传说并非完全的无稽之谈。

我一时陷入了沉思,直到有人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吼道:“赶紧回来!”

转过身,只见孙队长朝我用力挥舞着手,嘴里喊:“赶紧回岸上来!”

我拿出手机拍下一组化石照片,回到岸上,孙队长脸色铁青地把我数落了一通。最后,他问我:“忘记了?是不是要等它把你拖到水底去才想起来?”

话音刚落,水面传来一阵响动,我们同时看去,那里有一截墨绿色在巡游,没过一会儿又潜入水下。

我兴奋地问道:“是水怪吗?”

孙队长说:“不,那是扬子鳄,同样也能将你拖到水底。”听得出来,他余怒未消。我很清楚,大自然的一方天地里从不会只有一种掠食者。

那天,我们在水波潋滟的湖面上逡巡了几圈,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水怪的踪迹。其间看到过几次可疑的画面,后来证实那些都只是水波而已。

我的内心有个猜测越来越强烈:所谓水怪,有没有可能只是水波加上光线反差等等因素综合到一起而形成的视觉现象呢?有人曾经在尼斯湖里目击到水怪脖子,结果靠近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截浮木罢了。

孙队长坚决否认了我的猜测,他说:“不可能,我从小听说曾经有人看到过水怪,还被记载在当地的地方志里。”

他的话让我又有了新的方向。我们继续在湖面行驶,阳光下的翻龙潭依旧风平浪静,绿头鸭群如一列舰队在水面行驶,翠鸟风风火火地在太阳底下展示自己的捕鱼绝技,我真担心刚才那只瑞兽会被它一口叼中。它们俨然将这片水域当成安居乐业的沃土,似乎丝毫不畏惧底下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家伙。或许它们在千万年前就已经实现和平共处,唯有对我们这些冒失的闯入者,水底的主人才可能表现出不悦。

眼前的平静景象反而叫我内心的好奇越发按捺不住,我真想如齐天大圣那样,用手里不断变长的定海神针将翻龙潭搅个底朝天,看看躲藏在下面的家伙还能不能沉住气。

在夜幕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们踏上了归程。孙队长把小木船划得飞快,他说:“从来没有人敢在天黑后靠近翻龙潭。”

很显然,他此时只想飞快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而我却意识到,唯有走入黑夜才有可能揭开深藏其中的真相。

他的那句话如一个古老的忠告,同时带着深深的恐惧。我不知道那种恐惧是来源于翻龙潭还是黑夜本身。

四、被撕掉的一页

晚饭后,戴玲玲发来消息:“还活着吧你?”

我哑然失笑,给她回复:“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她又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我告诉她:“今天白天在湖上逛了一圈,看了绿头鸭和翠鸟是怎么抓鱼的,还看到了金麒麟。”

随即,我把金麒麟的照片发给她看,结果她回复:“真可爱,记得帮我抓一只回来。”我顿时后悔不已,可惜图片已经撤不回来了。

正当我在灯下打开本子准备记录下这一天的见闻时,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夜幕中开了一枪。紧接着,旁边的宿舍里一阵躁动。

本文刊登于《啄木鸟》2025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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