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衰败之地重生
作者 谈炯程
发表于 2025年5月

《再造乡土:1945年后法国农村社会的衰落与重生》

[ 美] 萨拉·法默 著

叶藏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望mountain

2024年11月

1913年,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出版了他的诗集《醇酒集》。在其开篇的长诗《地带》中,他用立体主义的瑰丽笔法,赞誉自己身处的变动不居的现代世界。

《地带》一诗,法文原名为“zone”,这一单词,常被用来指代城市与乡村交界处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空间。阿波利奈尔漫步在城市的不断如吸水的海绵般扩张的街道之上,歌咏道:“牌子上和墙上写的字/ 黑板、布告像鹦鹉一样叫嚷/ 我喜爱工厂大街的优美/ 它位于巴黎,在奥蒙—梯威街和特尔纳大道之间/ 这就是它了,年轻的街,而你还是个幼童/ 你的母亲给你穿上了简单的蓝白色衣裳……”

这些诗行,正代表了20世纪初都市现代性勃兴之际,一部分法国精英知识分子对技术理性的看法。但他们所理解的现代世界,往往囿于巴黎一城,在此城之外,是未被看见,甚至未被完全整合进法兰西的国家构建之中的外省乡村。

人们设想,在那里,中世纪奉行小农经济的古老且破碎的法国,具象化为农舍里的一盏盏明灭的烛火。这些烛火句读着亘古未变的夜空,旧时男耕女织的社会结构,依然如胶水般黏滞住那些想要离开乡村的法国农民。

在历史叙述中,这些农民有时会变成遥远而切近的风景,似乎现代性注定要将他们落后的思想与生活方式淘汰。但事实上,法国农村并非现代性进程的客体,农村与农业的消亡也没有像我们所预料的那么早,直到二战之后,当戴高乐当局重提法国的工业化与现代化,残破的法兰西国家机器因此而重新开动时,传统的乡土法国才逐渐走向衰败。不过,在衰败的同时,法式农村生活也在政府与民间的共同参与中,被腌渍为某种文化产品,与法餐、哲学与时尚一样,进入全球化的资本主义文化生产秩序之中。

美国学者萨拉·法默的《再造乡土:1945年后法国农村社会的衰落与重生》(以下简称《再造乡土》)讲述的正是这样一个故事,这部简明扼要的著作意欲说明,在艾瑞克·霍布斯鲍姆提出所谓“农民之死”的观点后,身处21世纪的我们,是否真真切切地与过去的世界永隔?

许多法国历史学家都在哀叹着农村所代表的“深层法国”的消亡,这个曾经触手可及的世界,如今却像紧握于手中的冰块般被现代性的余温融化了。法国年鉴学派历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在其生前最后一部著作《法兰西的特性》结尾,感慨道:“一个属于农民的古老的法国,一个由带城堡的村镇、村落、小村庄和散落的房屋组成的法国,至少在1914年之前,甚至有的人说在1945年之前,基本保持着原貌。

本文刊登于《南风窗》2025年10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