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强饮三大白”的痴情
作者 何伟
发表于 2025年5月

张岱的《湖心亭看雪》,选自《陶庵梦忆》。其中“余强饮三大白”句中的“强”,历来存有争议:网络翻译为“强饮:尽情喝。强,尽力,勉力,竭力。一说,高兴地,兴奋地”。苏教版《语文》翻译为:“勉强,尽力。”人教版教参及坊间盛行的翻译资料,通常译为“勉强”。还有的甚至译为“痛饮”。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部编版编者可能为避免争议,并未解释“强”字。那么到底孰是孰非呢?

张岱是否善于饮酒

如果张岱善于饮酒,则取“痛饮”“尽情”等义项,非常契合语境。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通过史料探究张岱是否善于饮酒。张岱《自为墓志铭》:“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文章开端张岱自报嗜好,但并无饮酒嗜好。饮酒历来是古代名士风流的标志之一,《世说新语·任诞篇》云:“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张岱既然此处不写饮酒的嗜好,可从侧面推测饮酒并非其强项。

查阅张岱《陶庵梦忆》,还有四篇小品文写到张岱与酒相关的内容。

《陈章侯》中:“余敕苍头携家酿斗许,呼一小划船再到断桥,章侯独饮,不觉沾醉。过玉莲亭,丁叔潜呼舟北岸,出塘栖蜜桔相饷,畅啖之。章侯方卧船上嚎嚣。”张岱让仆人从家里拿来酒,让朋友陈章侯独饮,而并未写自己饮酒。

《龙山雪》中:“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坐久清冽,苍头送酒至,余勉强举大觥敌寒,酒气冉冉,积雪欱之,竟不得醉。”此处张岱暗示自己不善饮酒,但是为了御寒,不得不勉强喝酒,最终竟然没有喝醉,真是意外。

《张东谷好酒》:“余家自太仆公称豪饮,后竟失传。余父余叔不能饮一蠡壳。食糟茄,面即发赪。家常宴会,但留心烹饪。庖厨之精,遂甲江左。一簋进,兄弟争啖之立尽,饱即自去,终席未尝举杯。有客在,不待客辞,亦即自去。山人张东谷,酒徒也,每悒悒不自得。一日起谓家君曰:‘尔兄弟奇矣!肉只是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酒只是不吃,不知会吃不会吃。’二语颇韵,有晋人风味。”原来张岱兄弟并不善饮酒。曾祖豪饮,祖父也能喝,而后的张府两代人竟不能饮酒,家风失传。父辈到了“饮一蠡壳,食糟茄,面即发赪”的程度,喝一小蛤壳的酒就醉,面红耳赤,简直是不胜一钱酒力。而张岱兄弟辈,竟至滴酒不沾,只管吃饭吃菜,饱即自去,终席未尝举杯。

《蟹会》中:“一到十月,余与友人兄弟辈立蟹会,期于午后至,煮蟹食之,人六只,恐冷腥,迭番煮之。从以肥腊鸭、牛乳酪。醉蚶如琥珀,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

本文刊登于《古典文学知识》2025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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