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鸟向檐飞
1
办公楼近处,他们中的某位向空中一指,告知高楼外墙上一处鸟巢。
都市丛林,刀削斧斩,那些完美的精致的几何体,光滑得如冰似镜,无檐也无梁,避不得风,挡不得雨,如何安置得了一户空中住民?原来,此楼墙外另有纵横相交的钢架,一经一纬,有了支撑,一面紧贴玻璃墙,屋里匀出来一丝冬暖夏凉,倒不失为一处安身之所。
那位眼光独到者,在此安家立业,给一栋现代时髦的高楼,增添了一点原始与古老。
众人齐齐向空中望上一眼,脚步没有停顿的意思。我却好奇,仰着脖子呆望。
我得承认,它不是废墟,而是一处生动的家园:两只飞鸟,不知恰从何处归来。首尾皆黑,腹下一片白,也许是喜鹊,也许不是,我不敢确认。百鸟盘旋头顶,我们眼花缭乱,正如大地上人头攒动,百鸟一样眼花缭乱。我们以为,今年和去岁遇到的飞鸟,总像是同一只。飞鸟觉得,在江南与塞北见过的人,也像是同一个。
总归不是燕,燕子啄泥作穴,而它们衔枝为巢。
好奇将我滞留,发觉同行已远,拔腿追上。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对别人司空见惯的惊奇迷恋,别人又对我们习以为常的兴趣盎然,日光之下无新事,世界有时并未改变什么,生与熟,新与旧,只是一种流转。当南半球落雪,北半球的荷塘,正值一一风荷举。当一只蛙,连冬眠的呼吸也消了声,赤道另一边,蝉声正在响彻深夏。动与静,包括寒与暑,都不过是一种对流。
2
眼前的鸟巢,我似曾相识。
就在半日之前,我自高速公路而来。两行白杨,在刚刚过去的冬天,叶子落得干干净净。忽而就看见,枝丫丛中坐着一只这样的鸟巢。速度加快并增加了它们的出场,无边无际的鸟巢沿路铺开。
叶落之前,这曾是两道绿色堤岸,公路是大地上的一条黑河。眼下,堤岸剥落得只剩筋骨,只见层层分岔的线条,它们已经瘦得失去色彩,瘦得再也拦不住一点光一点风,瘦得没办法再替一只鸟保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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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登于《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5年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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