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婚第一夜开始,他就出于某种理由往储蓄罐里存硬币。在他去世之后,孙子不小心摔碎了储蓄罐,谁能猜出储蓄罐里有多少枚硬币,以及这些硬币代表的含义?那哗哗作响的硬币诉说着他心里的委屈——这看似体面却无比压抑的一生。
1
昕昕,昕昕,不要动爷爷的储蓄罐,快放下,快放下!
儿媳妇石磊紧走两步,追着三岁的儿子,从他手里赶紧夺下老公公秦达理的那个古老的储蓄罐。那是一个年代久远、以石膏制成的老式肥猪储蓄罐,表面因岁月的侵蚀而略显包浆,颜色有些发污。肥猪露出喜庆的大牙,眼睛是笑眯眯的一条缝,一坨尾巴蜷曲在腚上。
石磊听丈夫秦小忠说过,打他记事起,家里就有这头猪,一直放在高高的五斗橱上面,父亲秦达理偶尔往里放些硬币。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多年了,秦小忠都三十多岁了,家里搬了好几次家,这个储蓄罐都还在,小时候晃过,好像也不满,父亲也没有要存满的意思。可能是觉得老物件有感情了,父亲退休后离开老家来给他们带孩子,除了必要的衣物外,居然把这个储蓄罐也带来了,这老头挺有意思的。储蓄罐是一个易碎的旧物件,石磊和秦小忠反复叮嘱儿子昕昕不要随意触碰,以免不慎打碎。他们向父亲建议,将储蓄罐妥善存放,避免昕昕触碰打碎,秦达理听后只是简单地应一声,表示并无大碍,但石磊仍不放心地补充道,万一碎片弄伤孩子……
秦达理听到了,没说话,搬了一把椅子,爬上去,把储蓄罐放到了衣柜最上面的一角,老当益壮地下来,顺手擦了擦椅子,放回原位。
在儿子儿媳妇家,他门清自己的位置,尽量不越界,哪怕一把椅子都按照儿媳妇和儿子的习惯。这也是他常年在机关养成的习惯,所有的物品,笔筒、剪刀、钢笔、铅笔、护袖、老花镜、茶杯、报纸、文件夹、布鞋……都有它们应遵守的规矩和该待的位置。
2
快看,快看!婷婷,婷婷,那个电饭锅老头又来了!又来了!
电饭锅老头是开饭店的八卦的张大嫂给秦达理起的绰号。因为有一次他约了那个女的来,送了那个女的一个小小的电饭锅。
“婷婷,你真是不想好了,还给这个老头开房间啊,也不怕死在你这儿啊!”张大嫂那张破嘴是停不下来了。她家那个小饭店因为价格低,吸引很多年纪大的人来聚餐,婷婷一般情况下不会到她家吃饭,早早晚晚地都能看到他们家买最便宜的食材,怕吃坏了。
婷婷撇撇嘴,没说话。
她在这个小饭店对面的二楼开了这个好客来旅馆,楼下是沿街铺面,旅馆房间的门前是一条窄窄的走廊。走廊的北边是旅馆的房间,一共14间客房,南边是一栋六层的住宅楼,四个单元,一层两户没有电梯,一共48户人家进出都从这条走廊经过。住在她这个旅馆的人,从早到晚都能听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经过,夜深人静经过的人也能听到旅馆房间内的一些动静,好在这么多年,住客和住户倒也相安无事。
好客来旅馆因为在老城区的居民区里,停不了车,生意很淡,只能做做钟点房,偶有过路的小商贩在这歇脚。来的都是一些熟客,婷婷把房间钥匙放前台,门开着,她自己该干吗干吗,甚至还出去打了一两份工。来的客人自己挑房间,几号房间钥匙在,几号房间就空着,自己在前台计算器下面押个房钱或者扫码付了房费,走的时候再把钥匙放到前台墙上挂着。偶尔她在前台值班,人家来住店,她也头都不抬地要一下对方身份证登记,然后几乎不看对方脸就办了入住。做这行生意,最忌讳拿着人家身份证问东问西,都是做附近生意的,能在家干得了的事谁还到这里来啊,问多了,伤生意。
这个电饭锅老头是前几年开始断续来的,他中等个子,头发花白,瘦瘦的,看起来挺朴素的,但是气质很好,比实际年龄显老一些。开始来很拘束,也不敢看婷婷,也不敢在前台多逗留,付了钱逃一般拿了钥匙就到房间里去。没多久,就会有位个头不高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嗒嗒嗒地从前台走过,因为不过夜,婷婷也懒得管。
电饭锅老头每次都是开个钟点房,通常在中午时分抵达,下午三四点钟便离开。他约的那位女性,年龄也不小了,扎着辫子,五官还算端正,但皮肤略显黝黑,不太爱笑,夏天时常穿着黑色碎花裙子。那年夏天,她第一次来到旅馆,之后一年总共也就来了两三次。最近一段时间,电饭锅老头来得少了,张大嫂还八卦说不会生病了吧。
但他后来又来了,再来的时候,感觉那个女的有点不情不愿的,说“你搞快点,我还要去接小孩”。每次他都是骑个老式自行车,慢腾腾地来,后来那次他在车后座上带了一个电饭锅,到了之后就一直打电话,好像是打给那个女的,说,你来啊,你来啊,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后面那个女的才磨磨蹭蹭地来。每次,时间都不长。他确实年纪有点大了,最近开始有点驼背,上楼也不如前两年轻快了。婷婷下定决心,下次不让他住了,别真有什么事讹上她。
3
秦达理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家里本来条件还不错,后来运动来了因为家庭成分复杂,托了关系走了后门才得以上山下乡。在乡下待了几年之后,特别不习惯乡下那些不见外的东家长西家短,还有知青们的大大咧咧和称兄道弟。
他生性腼腆,喜欢安静,没有多大野心,但是也不容易丧气,情绪很稳定。他坚持不在农村搞对象,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城。那个时候,他们住大通铺,很多人在一起,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些男同学发育早,天天往女知青那边跑,还有和女知青钻田间地头和小树林的。秦达理不,他觉得自己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是终究要飞出这里飞上枝头的,他不愿自己的命运和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地方扯上什么关系。他总是忍着,有时候夜里听到宿舍里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他总会捂上耳朵,翻身强迫自己睡过去,或者披衣出去,在那土疙瘩遍地的农村的夜色下走走,想的都是他的未来。
未来,他要电灯电话,楼上楼下,他要“三转一响”,出门有喇叭,还要有地位,自带粮票。
有个女同学特别喜欢他,觉得他文绉绉的,不多言,和那些油腔滑调上蹿下跳的猴崽子们完全不一样。女同学从家里回来给他带了一件的确良衬衫,贵重得不得了。
女同学约他去小树林,说有事和他说。小树林里,女同学聊着天,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到她的乳房上。他吓一跳,好像被火红的烙铁烫了一般,立刻抽回手,拔腿就往回跑。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接触女人,也是之后不多的几次春梦的开始。
后来,他退了女同学送他的衬衫,女同学很受伤,知青群体中慢慢开始散布着他假正经、不行的传闻。他在那里越来越待不住,觉得自己注定和他们不一样。
恢复高考的时候,他是那个知青点第一个出去的,考到了省城的大学。毕业后,分配在省城的机关。
一直到参加工作,秦达理还是个处男,这在当时并不稀奇,但也算大龄了。家里人着急,同事大姐们热心,就给他介绍了小邵,小邵也是大学毕业分配到机关的。那天,介绍人约秦达理和小邵到家里吃饭,备了酒菜,秦达理买了糕点和水果,有点拘束但是很认真对待这次机会,也很感谢机关的同事大姐。那个时候人们淳朴真诚,大家很多时候还有着“吐口唾沫就是钉”的耿直,大家都非常重视“介绍对象”这个事本身。
他不是第一次见小邵,但是那天,似乎第一次大胆仔细地看清楚了。小邵穿着一身合体的列宁服,笑眯眯的有点腼腆,话不多,平时扎的两个马尾放了下来,别在耳后,时不时地捋一下,平添了几分干练之余的娇羞。秦达理突然间心跳了一下,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们恋爱了一年半,双方父母和介绍人大姐都说差不多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结婚吧。他们就开了介绍信,去领了证,申请了单位的筒子楼,贴了喜字,买了新的绣了鸳鸯、牡丹的床帐被褥,请了几桌亲朋好友同事喝喜酒,就结婚了。
他们都是政治合格、自带粮票、又红又专的人,有着革命的浪漫主义,两个人齐心协力过日子这个宗旨是思想的主流。秦达理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上小邵,也不知道小邵是不是爱自己,那个时候都讲战友情、革命友谊,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4
新婚之夜,当所有宾客都散去后,秦达理叫住了小邵,温柔地告诉她不必再忙碌,早些休息。
小邵坚持将桌子收拾完,地上的果皮、瓜子壳和糖纸也清扫干净,待一切整理妥当后,才略显羞涩地准备换衣休息。这时她看到被灌了酒的秦达理已经和衣睡着。那就是他们的初夜。
他们第一次真正在一起是三天后。两个人已经习惯了穿着棉质睡衣躺在一张床上了。那天夜里熄了灯,秦达理没有立刻睡过去,他辗转反侧很躁动,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一回头看到假寐的小邵,头发散落在枕边,看到她微微翘起的睫毛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脯。一股血突然涌上来,秦达理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了,他结婚了!他学着之前在乡下时那些人开黄腔说的下流话里的意思,蹭地翻身到了小邵身上。小邵吓一跳,隔着睡裤都感觉到男人的异样。关于这件事,他们两个都没有经验,小邵后来说,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那一年,小邵二十四岁,秦达理二十七岁。
第一次尝试,两人都未敢开灯,对彼此的身体也不熟悉。秦达理的手显得有些无措,当他触碰到小邵的乳房时,小邵不禁一阵战栗。那一瞬间,秦达理的思绪又飘向了那个曾经的小树林和那位女同学。
小邵说疼,秦达理努力了好几次,他们都不知道最后到底搞成了还是没有搞成,但是两个人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只好草草结束。小邵一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身体绷得僵硬,最激烈的时候压着嗓子说了几声疼。秦达理就不敢蛮干了,他有点懊恼,关于这块知识,他真的是掌握得太少了。
秦达理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处男之身,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回想起之前众人对他的议论,甚至有人特意跑来调侃他,他在心中隐约感到一丝羞辱。处男本是一个客观事实,但在一群人的阴阳怪气中,却变成了被嘲笑与讽刺的原罪。
婚后的生活中,秦达理发现小邵并不擅长家务,经常为家务感到烦恼,秦达理便逐渐承担了更多家务。他深知新婚妻子需要呵护与宠爱。然而,在夫妻生活方面,秦达理却常常感到自己如同罪臣一般,他每次都要精心准备毛巾、水和纸巾等物品。有时,他还会羞涩地从计生办领取几盒避孕套,但这些避孕套又厚又涩,使用起来如同被高领毛衣勒住脖子一般,令人难以喘息。此外,小邵还常常因为嫌脏、嫌味、嫌动静大以及怕痛等原因表示出抗拒不悦的态度。每次秦达理鼓足勇气爬上去,很努力很克制不想听到她最终的那个“疼”字,但是只要动作稍微大了一点,节奏起来的时候,那个声音总会在耳边炸开。他就像尿了一半然后又强行忍住一样,心里充满懊恼和不痛快。他没有过其他的体验,并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都这样,或许,女人都这般娇气吧。
这导致秦达理对婚后的生活有一些失望。那些他洁身自好,用意志压制下来的欲望,并没有如他所愿开出一夜夜的璀璨烟花,照耀他的生命,相反就像一堆常年得不到添柴的篝火慢慢要燃尽最后的微光。他的周围,没有人高歌欲望和人性,大家都在说奋斗和牺牲,努力和拼搏,他想,还是要把有限的光和热更多地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去,只有这样,自己才是真切地活得有意义吧。
结婚的时候,有个同事送给他们一个白色石膏的肥猪储蓄罐,笑得很喜庆的样子。那个时候,这个很常见,大喇叭里经常听到鼓励大家艰苦奋斗,勤俭节约,很多人家都有这个储蓄罐。有一天,秦达理干完家务有点累了,坐在桌边歇息的时候,一眼看到不远处五斗橱上面的那个肥猪储蓄罐,他想起曾经在学校图书馆看到过一本外国文献,说新婚第一年每次做爱后投入一枚硬币,一年后,做一次爱取出一枚,那么攒下的硬币得之后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取光。
5
那个时候,有个词叫“蹲点”,机关里经常安排大家下基层,到农村去,深入田间地头,和农民同吃同住,调研基层真实情况。秦达理对农村并不陌生,他没有想到逃来逃去还是逃不掉农村,只是,这次他是“省里的大干部”,和当年非同日而语了。
秦达理去的地方是个镇,离家挺远的,他两三个月才回家一次,平时吃住都在镇政府宿舍。定点了几个村,镇上给他提供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他就经常穿着中山装别着钢笔,拎着藏青色的文件袋,骑着那辆带大梁的自行车去乡下。有时候回来得早或者周末回不去就会去定点人家搭伙,一般都是当地干部熟悉的家庭,也有就在村干部家的,吃一餐多少钱或者多少粮票、粮食,差不多一段时间结算一次,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镇上给他介绍的搭伙人家,是个乡政府妇女干部,叫伊梅梅,丈夫是镇文化站干事,蔫巴巴的。但是伊梅梅性格开朗外向,伶牙俐齿,和镇上、村里的关系不错,和谁都自来熟,他没见到之前就听说长得也很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镇上王书记带他去认门,那天伊梅梅穿着一件大红毛衣,有点裹在身上,齐耳短发,脸红润润的。
伊梅梅最擅长做面食,无论是手擀面还是刀削面,水发面还是葱油饼,包子还是馒头,都是信手拈来,配上青红椒土豆丝、凉拌莴笋丝、海带豆腐烧五花肉,再炒个雪里蕻肉丝,来一点酱豆子或者腐乳,烧一锅加了点碱煮得稀烂的豇豆粥,多挑剔的人都能吃得心满意足。秦达理生活上很简朴,小邵也不擅长做饭,总是汤泡饭、煮面条、榨菜汤、炖白菜之类的,所以当他第一次吃到伊梅梅做的“隔家饭”时,很惊艳,甚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在舌尖上复活,后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伊梅梅的身上。
有一次他从乡下回来得早,去伊梅梅家吃了午饭,回宿舍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文件包丢在她家,就动身去取。他走到伊梅梅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虚掩着,一推,门就开了,他也没多想,抬脚就往里面走。走到院子中间快进堂屋的时候,他突然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那是农村的传统房屋,进门是院子,厨房仓房在一边,另外一边是三间瓦房,中间是堂屋,日常起居待客吃饭,两边是东西卧房,住人。他似乎听到了东侧伊梅梅屋里本来有人说话,他正想着招呼一声,突然发现人声又没有了,特别安静之后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有点奇怪,已经进来了,就只好试着招呼了两声,伊主任,伊主任在吗?
一会儿,就听屋里传来仓促又有一些卡顿的声音,哦,秦老师啊,我,我在啊。秦达理说,我包忘在这里了,下午要写调研报告,我来取一下,打扰你午休了啊。
没有,没有啊,我,我出来了。伊梅梅在里屋慌忙地回答。
不,不用了,我也没别的事情。秦达理说话间,伊梅梅已经开了里屋的房门走了出来,但是显然有点仓促,因为头发凌乱,光脚穿着拖鞋。更主要的是上衣有些奇怪,毛衣胡乱地套着,他后来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穿内衣,胸部有些臃肿,一改往日的两个独立山峰,而是群山叠嶂,两个乳头凑一起了吧?秦达理为自己突然想到这吓得一激灵,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会冒出来的念头。
小邵的乳房和她的人一样,中规中矩。她在工作中略显干练和沉稳,生活中也情绪平稳,很少为什么事情紧张。干部家庭出身的独生女,生活按部就班,旱涝保收,从小就气定神闲,学习好,性格平和,专业也过硬,不急不躁,家风严,规矩多,妥妥的乖乖女学霸。家务不会就不做喽,做饭不会就不做喽,做爱不想做就不做喽,她觉得除了工作,生活上任何事情都没有必要强求,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发生和解决。她的乳房也如她的人,有就行了哦,能区分出男女就行了哦,活得自我而又闭塞。
那天,秦达理打眼看到伊梅梅的胸部之后,目光立刻闪烁地躲开,拎上提包就要逃离现场。离开之际,他透过伊梅梅半开的里屋门,瞥见正对着门的椅背上挂着一件男人外套,看起来十分眼熟。他走出大门后,听到伊梅梅慌张地说秦老师再见,咣当一声把大门从里面插上了。
那天晚上他没有去吃饭,心里有点乱,因为撞破了什么,又似乎因为那两个乳头一直凑在一起在他眼前晃。他有点想家了。
6
三四个月回去一次,他到家之后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家里收拾成理想局面,从进门就开始收拾。小邵不拘小节惯了,东西随手一放,被子也不叠,永远都有没洗的碗筷,鞋子也东倒西歪,衣服晒得皱皱巴巴,那个白猪储蓄罐上落满浮尘。后来一看,大衣柜、五斗橱、碗柜、餐桌、灶台,哪里都有灰尘。他每次回家都觉得“百废待兴”,充满使命感。
当夜幕降临,他开始腰酸背痛,几个月累积的家务要在一天内完成,这确实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尽管如此,他仍然喜欢在整洁明亮的家中,躺在柔软舒适、散发着洗衣粉清香和太阳味道的被窝里,施展合法的举措。小邵对他的归来充满兴奋,特别是新婚的那段时间,每次她都像个孩子般夸张地叫起来,冲过来抱住他。他喜欢那一刻的她,像妻子,更像女儿。
那次撞破了伊梅梅的事情之后,再见到她的时候,他反倒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局促和别扭。最后到底找了个理由,换到了朱大爷家搭伙。他必须立刻、马上、不容置疑地扼杀掉自己心里的草。
那次,他迫切地、饥渴地、疯狂地试图将小邵的两个乳头挤到一起,小邵突然睁开眼睛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说:“疼!”他瞬间清醒过来,晃晃脑袋,觉得自己有问题了。以前的他对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热衷,总觉得人生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倾注心血,对初级感官刺激流连忘返确属玩物丧志。他对男女之事持批判态度,并对此深信不疑。
小邵也要下乡蹲点,他们两口子刚结婚没孩子,家里也没别的负担,就多担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