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代表了儒家文化的思想智慧。要了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离不开《论语》。本文撷取《论语》六则，赏析《论语》英译过程中东西方语言文化的相互交融。

一、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语出《论语·雍也篇》。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刘殿爵的译文为“Why else should such a man be stricken with such a disease？”（《论语（中英文对照）》，刘殿爵英译，中华书局，2008，页91，以下引自该译本的译文不再注释）。why else后，可考虑加入插入语：of all people。

英文中的“of all…”结构往往有强调的意味。《权力的游戏》中“小恶魔”的扮演者彼得·丁克拉格在母校本宁顿学院做毕业演讲，自我调侃道：“Of all the novelists， teachers， playwrights， poets， groundbreaking visual artists and pioneers of science， you got the TV actor.”这一句就可以理解为“那么多优秀的校友（小说家、教师、剧作家、诗人、开创性的视觉艺术家和科技先锋）不请，却偏偏选中一名电视演员来致辞。”芝加哥大学2017年的毕业典礼上，《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戴维·布鲁克斯在开场白中同样用到of all people，“Then I began wondering why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class is asking me of all people to be a speaker at such a big event.（然后我又想，为什么芝大偏偏请我来这个重要的场合当致辞嘉宾。）”

由此可见，加入of all people，更能让读者感受到孔子对伯牛赍志而殁的悲痛和怜惜、对天妒英才的无奈和哀叹。

美国汉学家、哈佛大学教授贾德纳为人忠厚正直、扶掖后学，曾资助杨联陞赴美一年。后听闻他患上健忘症，杨联陞亦感慨：真令人有斯人而有斯疾之叹！（杨联陞著，《哈佛遗墨（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16，页55）。

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换成决绝一点的说法，大概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吧！

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语出《论语·学而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刘殿爵的译本为“Is it not a joy to have like-minded friends come from afar？”译文中的a joy，让人想到济慈叙事长诗《恩底弥昂》（Endymion）开篇的千古绝唱：

A thing of beauty is a joy for ever：

Its loveliness increases; it will never

Pass into nothingness; but still will keep

A bower quiet for us， and a sleep

Full of sweet dreams， and health， and quiet breathing.

（John Barnard， ed.， The Complete Poems of John Keats， Penguin Books， 1988， p.107）

由此看来，刘殿爵的译法要比简单追求押韵的“How happy we are， to meet friends from afar！”更有文化内涵和人文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