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世界
作者 范会新
发表于 2025年7月

在我的记忆中,大伯从未年轻过,始终看起来就像一个小老头儿,常年穿着不合身的老蓝色旧棉布衣,衣服有些大,更显得大伯矮小。棉布袖口长期被鼻涕浸润,再经超低温一冻,袖口处就成了“铠甲”,显得油黑发亮。一年365天,除了刮风下雨,大伯总是一个人笑眯眯地在村子里溜达,他有些精神障碍,耳朵有些聋,导致语言表达迟钝。每到饭点的时候,爷爷就扯着喉咙满村庄找他回家吃饭。有时喊得过于用力,假牙都被震掉了。

大伯是爷爷历经三次婚姻后所生的第一个男孩,出生后备受宠爱,以至于2岁多了,每天还被大姑背着跑来跑去,不会走路。后脑勺留着一个小辫儿,扎着红头绳,乳名小毛。大伯5岁那年高烧不退,彻夜哭闹,全家遍寻赤脚医生、江湖郎中。在那个医疗资源匮乏的年代,大伯从幼时起,就痴痴呆呆,满村庄跑,见人就笑。邻人都喊他傻毛子。

我知道大伯不傻,一点儿也不傻。成年后的他每次放牛的时候都会带一把镰刀,背着一个大竹筐,牛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回来,竹筐里装着秋收后遗落在地里的黄豆、玉米、花生等,一一剥净递给母亲收着。母亲总是笑着说,你大伯能干着呢。都说他傻,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把牛放到庄稼地里,担心踩踏庄稼,每次都是牵着牛上山,一直到大山深处才松开,而且总是能找到草最茂密的地方。

牛安心吃草的时候,大伯就深入大山深处给我们采野果子,山楂、核桃、榛子。每次都不重样儿地带给我们兄妹几个,他揣在兜里,用手捂着,看见我们放学后,奔到我们面前,一股脑儿从兜里掏出来,眼睛笑得眯到一起,双手捧着递给我们,吃,吃,好吃。我们也让他吃,他只把带壳的核桃拿过去,用力在脚下踩掉绿皮,再用石头敲开,把核桃仁剥出来给我们吃。

本文刊登于《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5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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