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骐的诗
作者 吴骐
发表于 2025年9月

出三峡记

那么多年了,

水里终于 再长不出来红叶

经过峡谷、悬棺和水道上 起伏的纤夫

我成了三峡的孤岛 在外飘荡

只能幻想三峡的天气。

抑或者观察水怎样为岩石赴死

在梦里聆听它拍起的浪花。

何等忠贞的想念?

一年又一年,

总有这么一条水,横跨在 近和远的彼端

母亲

母亲说

她七岁就在等我

她七岁那年我大舅失踪

外婆在树下等他,

直到自己的躯壳入土

我的母亲抚着她母亲的棺椁大哭

在这一天,

所有泪水可以解决的事物

都和她的母亲一起被埋葬。

她十三岁到了夔门,

在一座餐馆打工

每天务工完,她常常会在江边站着,

不说话也不动作

涨水了的长江

会汹涌过来灌满她的裤腿

我的母亲告诉过我,

人越长大就会变得越重

母亲说她为我等了十二年

十九岁时,母亲回到老家

我对着卫生所纸糊的窗户大声哭泣

母亲抱着我,眼泪也跟着浸过纸窗

在外婆的棺椁上滑落

时至如今,我已读上了大学,

喜爱追寻自由 又苦于家中限制

所以我每天拉着好友饮酒或工作

不敢去想家

也半年没有归家

只是苦了我的母亲

没出生前,母亲等我

我出生后,母亲也在等我

我常常想对着母亲表达爱意

却因为年龄增长再也不敢开口。

本文刊登于《北京文学》2025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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