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刚刚参加完一个朋友的葬礼

可以感觉到，眼眶里的潮湿

被阳光照耀得亮晶晶的

离开殡仪馆后，我就匆匆赶往学校

站在人群中，接我的儿子

他放学了，笑眯眯跑过来

这一瞬，我由衷地感谢上苍

它对我真是不薄，让那么多

美好的人，前赴后继地奔向我

日历

日历放在书架上，从未翻过

岁末了，才取下来

从第一页，匆匆翻到最后一页

厚厚一沓，摆在我面前

像钞票被当面点清。从我命中

买走这一年的，究竟

是个什么人？

在双廊读诗

乘坐一艘老船，去洱海上

读诗。风吹着，没有人

听得清。但我的诗

一经读出，岸便会从四周升起

苍山顶着积雪，站在高处

如尊者，频频投来仁慈之光

有些词语，飞进十九峰

化作溪水，重新注入洱海

我的船，连同水里的明月

与星空，因此又

上升了一些

世界的窗外

独自坐在书房中央

书架上，有来自

中、美、英、俄、乌

叙利亚、阿富汗

巴基斯坦等国的书写者

死去，或者活着的

统统从语言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围着我，引诱我

签下以身许诗的契约。窗外

雨水淌下玻璃，像一条条泪痕

可是，我真的无法用诗歌

安慰这个哭泣的世界

小海

黄昏时走过沙滩

海水卷上来，填满我的脚印

瞬间，大海的产床上

孕育出一个个小小的海

它们稚嫩，脆弱

尚无力气掀起波浪

你仔细看，它们似乎遗传了

大海，或者我的荡漾

使得体内的明月，胎心一样跳动

绿汁镇

最后一趟班车离开后

就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