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7日，在2025年佛山企业家大会暨人才发展大会上，北京大学教授周其仁受邀进行主旨演讲。在当天的分享中，周其仁结合当下产业界最普遍的“卷”现象，谈避卷之道。

以下内容根据周其仁教授演讲整理，希望对各位关注产业升级、深耕企业经营的读者有所助益。

内卷本质：市场能力严重落后于生产能力

国内制造业存在一个普遍性问题，市场能力严重落后于生产能力。为什么到处都在喊“卷”？因为宏观“水落”、微观“石出”。在贸易战的影响下，全球经济流量减低，对全球企业家预期产生了不良影响。

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企业在上设备、扩大生产能力上，已经是全球第一。但相比生产能力，企业找到好客户，实现价值的能力属于薄弱环节。

华为的战略是以客户为中心。任正非说，所有地方都管你要钱，但只有一个人是给你钱的：客户。企业最终给出去的钱，归根到底都是客户给的，所以任正非就问，企业怎么可以不以客户为中心？

但是，由于我们属于后发国家，长期是供给短缺，导致上上下下在发展工业时，把注意力放在供给侧。这是没错的，但对企业来说，为什么客户的问题是根本问题？企业要壮大、要比同行更厉害、要在地方政府中获得更高的荣誉，只会扩生产，上设备，却忘记了客户，最后市场能力与生产能力不匹配，就会形成当下产业界的普遍问题：一头是大量资源窝在这里找不到出路，另一头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很多客户、很多好客户的需求得不到满足。

一个是生产能力的长板，一个是市场能力的短板，我们要研究，需要经过怎样的努力，才能让他们之间变得平衡一些。这并不是说，供给侧的生产能力不重要，而是一定要让生产能力和找客户、找市场的能力匹配起来。

主动找好客户：造出好产品，敢于卖好价格

所谓市场能力，就是发现客户的能力。发现客户的能力当中，最珍贵的是找到好客户的能力。天下有很多客户，但是客户当中有好客户。

当年，阿斯麦只是飞利浦公司旗下的一个技术研发小组，从来没有生产过光刻机。飞利浦和阿斯麦约定三年为期，如果在三年内，研发小组可以找到股东，就可以运营，否则就要关门。

关键时刻，阿斯麦找到一位非常优秀的CEO。这位CEO的战略是，反正别人都觉得我们不行，那我们就要冲着最好的客户去，把所有的力量用来找全世界最好的客户。

最好的客户是谁？最好的客户是IBM，全球一半的芯片都是IBM生产的。阿斯麦的CEO说，我们的目标就是它。所有工程师都表示质疑，能行吗？怎么以它为目标？CEO说，那就研究它，研究最好的客户。

阿斯麦开始研究IBM，研究它现在用谁的设备，是否满意，哪些地方不满意，为什么这些地方是供应商解决不了的，把这些问题作为攻关方向。因为目标清晰，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当时市场上根本没人做出来的光刻机架构。但是架构出来后，又遇到没有钱造的问题，需要巨额的资金才能造出这台光刻机，怎么解决？

还是从客户入手。阿斯麦第二个研究的问题是，作为一家从来没有做过光刻机的工厂，怎样能让全球芯片厂的龙头老大看我们一眼，让它看我们的设计方案？

研发小组打了一条广告史上，差不多是唯一的广告。他们把IBM主管设备采购的副总裁名字打到广告上，直接点名说：“某某某，你的抱怨我们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