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通之死
作者 唐寅
发表于 2025年11月

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以下简称《会编》)卷二〇四绍兴十年(1140)十二月载:“呼延通投淮阴县运河卒。”

参稽稍后成书的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以下简称《要录》),此事书作“永州防御使呼延通自杀”,点明官衔与死亡性质。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这位防御使赴水轻生?《会编》给出了史料来源,后引《遗史》曰:“韩世忠晚年好游宴,常赴诸统制之请,莫不以妻女劝酒,世忠必酣醉而后归。唯呼延通忿忿有不平之意,虽备礼邀世忠至私宅,然未尝辄离左右。”

呼延通大抵不满妻女劝酒一事,故严密监视上司举动,“未尝辄离左右”。但他最终仍难以抑制内心的怨念:

一日,世忠与水军统制郭宗仪会于通家,世忠略寝,通以手捉世忠之佩刀,宗仪适见之,搦通之手而呼曰:“统制不可!”世忠觉而大惊,急驰马奔归,而令擒呼延通。既至,世忠数其罪,责为崔德明军中自效。德明戍淮阴,故通在淮阴。

对于这则材料,许多历史爱好者常纠结为何呼延通要杀韩世忠却不自备凶器等细节,愚以为这类细节无关宏旨,关键在于当日韩世忠有性命之忧,且对呼延通芥蒂颇深,故将他贬至淮阴,降级惩戒。稍后韩世忠庆祝生日,呼延通想借机修补关系:“世忠以十二月二十三日诞生,是日,诸军献寿者甚盛,世忠临厅事坐而受之。及通献寿香,世忠见通,即走入府第不出。通伏于地,滴泪成泓。众劝促通,通乃起身而去,出门上马,奔还淮阴。德明献寿回,数通不合擅离军之罪,决数十下。通怏怏,投运河。运河水深,急救之,出水已不苏。倒控其水,以身着毛衫领窄,水胀束其颈,水不得出而死。人皆惜之,世忠后亦深自悔恨。”

呼延通或是以为正逢大寿,韩世忠不会再执意为难他,但事实恰恰相反,呼延通不但吃了个闭门羹,回营后又遭崔德明一顿暴打。他积郁已久,又为这番羞辱所刺激,遂投水自尽,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除《会编》外,晚出的《要录》亦详载此事,但《要录》增补了两处细节,李心传提到,“临安有甲妓韩婉者,美而慧,通以力致之,世忠闻而属意,通不能吝,遂献于世忠”,点明矛盾根由,并说“通与淮阴统制官崔德明不叶”,可知韩世忠是故意安排呼延通到崔德明部下,而崔德明以“擅离军之罪”借机报复也是其来有自。二书记录此事内容大致相同,可见大概率均源于《遗史》。《遗史》的全名是《中兴遗史》,为南宋初年赵甡之所撰编年体史书。

我们仍需回答一些疑问:在呼延通自杀之前,他经历了怎样的人生?与韩世忠是怎样的关系?而他自杀一事又为何在官方正史中难觅踪迹?梳理《要录》《会编》等史籍记载,笔者粗得呼延通本末如下。

绍兴四年(1134)十月戊子,宋军大败金、伪齐联军于大仪镇,呼延通首见于《要录》:“聂儿孛堇闻世忠退兵,喜甚。

本文刊登于《书屋》2025年11期
龙源期刊网正版版权
更多文章来自
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