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的一生
作者 闲木
发表于 2025年11月

三爷爷是爷爷的三弟,从没出过远门,一辈子住在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最光彩的一件事,是六七岁那年上了电视。当时电视台拍麦子丰收纪录片,需要一位农民在广袤的麦田旁搓吹麦穗,几经挑选,沧桑且面善的三爷爷成为最佳人选。

由于对搓麦穗吹麦壳驾轻就熟,三爷爷配合得极好,一条即过。拍完以后,摄影师刚要收机器,就见三爷爷把手里的麦粒,一股脑摁进了嘴里。成熟的麦粒质地硬实,嚼起来和石子差不多,可豁了牙的三爷爷却越嚼越香,越嚼越开心,这个举动把一旁的摄影和导演感动坏了,也把围观的村民逗得哈哈大笑。靠种地吃饭的老一辈人,谁不这样呢?不过他们知道三爷爷尤其这样——

掉在裤腿上的饼渣,舍不得拂去,用手兜一兜,一把塞进嘴里;夏天啃西瓜,扔到桌上的瓜皮,见不着一点红星子,比鸡啄都干净。饶是这样依旧不行,还要把西瓜表皮和牙啃的地方剔除,炒出一盘绿软软的菜来才肯罢休。

又譬如包产到户那一年,三爷爷才允许自己吃整块肉,并养成了雷打不动的吃肉习惯:先啃净肉丝,再嘬骨头,直到嘬不动肉汁,才一口咬烂骨头,咂摸咂摸吐掉……

没办法,我记事的三十多年,包括父亲与三爷爷相处近六十年,他始终都是如此做派。哪怕后来日子变好了,也改不过来。

本文刊登于《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5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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